第一卷 长空 -- 第九章 长坂退敌
在长坂坡城度过的一夜颇不安稳,第二天一早,徐胆在沉睡中忽然听到了钢铁交鸣的铿锵之声,顿时一骨碌坐了起来。向旁边一看,野田敦也正一连惊疑地坐起了身。两人连滚带爬地来到走廊中,透过窗户向外一看,不由顿时叫苦:柚木果然已经来到了城外,正拖着锁链巨镰在外面游走,似乎在寻找哪一段城墙更好破坏。这一夜的休息虽然恢复了些许体力,但与日前全力作战之时还差得远。野田敦更是一屁股坐了下来,喃喃道:“呜呜,完了,晚上不走,偏要等到天亮!这下被怪力肥婆追上,我们的小命得断送在此地了!”
徐胆看着城外柚木脸上不住抽搐的横肉,脚跟也有些发软。但好歹他做发号施令的角色久了,比野田敦镇得住场面,尽管心脏狂跳,却还能保持面色不变。就在此时,昨晚来救他俩的那个蓝衣少女走了过来,对他们说:“二位原来已经起来了,请去洗漱一下,吃完早餐后,我们共同回安平城。”
“回,怎么回?”野田敦已因对柚木的恐惧变得不能控制自己,坐在地上咆哮了起来:“外面那个怪力肥婆看到了吗?她轻而易举就能冲进这里把我们全部人都杀掉,象捏死蚂蚁一样……不,象大象踩蚂蚁窝一样,一脚就一大片,没人挡得住!”
“您太紧张了,请稍安勿燥。”蓝衣少女的语气依然很平静:“早餐已经安排好了,如果没有别的事,请尽快洗漱,然后到城守宅院来共进早餐。至于外面那个人,请不必过于担心。这里已是斯兰地界,无论什么妖魔鬼怪想要到这里来撒野,总得先掂量一下自己的斤两。想必在中午之前,她是不敢冲进来的。”
野田敦眼巴巴地瞅着蓝衣少女,用哀求的语气问:“那中午之后呢?”
“我们用过早餐就离开,中午时分应该在路上。”蓝衣服少女抿然一笑:“不知你们喜不喜欢,可我并不喜欢和那样的人同行。”
她的话里似乎透露出了些许强有力的信心,野田敦的战抖渐渐减弱了。见她转身离去,徐胆忽然开口问:“请问应该怎么称呼将军?”
蓝衣少女稍微停顿了一下,头也不回地说:“我不是什么将军,只是安平王府的一个下人。”
徐胆不由有些尴尬,呆呆地看着她离去。野田敦趁机在旁边阴阳怪气道:“大胆,瞧你在昆山十几年如一日地装圣人,不与女孩交往,来了这里就原形毕露!先前还对清安妖女念念不忘,现在又主动搭讪新认识的小美人企图套人家的名字,哼哼,却可耻地失败了!”
徐胆倒也不是什么纯洁无暇的青涩少年,而且十几年来与野田敦的嘴仗是打惯了的,立即沉声威胁道:“胖子,再不闭上你的鸟嘴,我就把你捆起来送出城去给你的初恋情人小百合**!”
野田敦恼怒不已地骂道:“马鹿野郎,过分的大胆,尽找最难听最恶心最恐怖的说!”
半个小时后,匆匆洗过冷水澡的二人来到了这座小城的城守宅吃早餐。此时他们才知道这座小城名叫长坂,城守正在郡府安平城办事,因此这顿早餐就只有二人和蓝衣少女共享。二人初到异地,不敢造次,吃饭时也老老实实地不敢说话,对面的蓝衣少女更是一言不发,举手投足间都显露出了经过长期训练的优雅礼仪,这一点却是狼吞虎咽的徐胆和野田敦万万做不到的了。不一会正餐用完,有士兵又送了炖成乳白色的羊肉浓汤上来。二人食指大动,正欲扑上去抱住锅痛饮时,蓝衣少女却站起身来,动作优雅而老练地盛了一碗汤递到徐胆面前,说:“请用。”
这还是进入这间房间后她第一次说话。徐胆有些受宠若惊地问:“这怎么好意思,我们两个狼狈兮兮的,还敢劳烦姑娘你……”
蓝衣少女宛然一笑:“这位先生客气了,我早说过了自己只是个王府下人,还是在外条件简陋故与二位同餐,如是在王府内可不能这样。”
野田敦饶有兴致地问:“哦,那会怎样?”
蓝衣少女眨了眨眼说:“二位先生是客,我就站在你们背后,随时听候吩咐啊。”
野田敦笑了笑,并不相信。徐胆定下神来,伸手去接汤碗。野田敦在旁边不住嘀咕道:“小心,小心,这小子最爱趁机揩油。”蓝衣少女也不为所动,只是转头对野田敦笑了笑,说:“这位胖先生请不要急,马上也为你盛汤。”
野田敦一下子快哭了,呻吟道:“我姓野田,不姓胖……”
正在此时,城外忽然传来了柚木那时如炸雷、时如琴弦弹断的瞬间般尖利的声音:
“奥呵呵呵呵~~城里的人听着,我是西凉地方家喻户晓、人见人爱,爱与正义的化身,以贤淑和礼仪、美丽与力量兼优而著称的天才神将柚木小百合!日前我在憔郡遇见两个奸淫掳掠无恶不作的洋人淫贼,追杀了一整天,到这里却不见了,定是躲到了这座城里!城里的男女老幼们,快快响应我的正义召唤,将他二人捉住捆好,送出城来交给我执行正义的判决!如果迟迟不交,我可要替天行道,破城而入,自行搜捕捉拿了!到时候刀剑无眼、铁骑无情,有什么跌打损伤可休要怪我!”
徐胆听见她这阵吼,不由雄躯剧震,手指一下子结结实实地按在滚烫的汤碗边上,烫得一弹。蓝衣少女未想到他连个碗都接不住,本已撤了力,连忙又伸手去接。徐胆慌忙回手挽救时,正结结实实地握住了蓝衣少女的手,脸一下红到了耳根,申辩道:“听到闷雷作响,吓了一跳。”
野田敦重重地哼道:“卑鄙,无耻,下流,淫贱!连我就在旁边这么监视着都不顾了,强行揩油!”
蓝衣少女倒似乎一点反应都没有,微笑着把汤碗交到了徐胆手中,说:“堂堂男儿,怎么就被一阵爆响吓着了?你们的洋枪不是也很响吗?”,然后盛了一碗汤递给野田敦,堵住了他的悠悠之口。
徐胆瞪了野田敦一眼,赔着小心解释道:“意外,纯属意外。”
这时城上适才被柚木的暴吼震晕了的士兵们方才渐渐恢复过来,一个个晕头转向之际,污言秽语如粪水般川流不息地向城下的柚木灌了过去。这些兵油子多年来薪饷微薄,训练不力,一向以开小差溜号为最终追求,守城收税是本行,开门缉盗是弱项,但经年驻守在这个商旅来往不息的边境小城,整日与行商小人打交道,一个个的嘴皮子却练得跟涂了油般犀利,让他们参与骂战可谓专业对口,正中下怀。其中两个人尤其骂得出色,骂了三五句后便如说相声般交替进行,把其他人的声威都压了下去。其中一人大叫道:
“死肥婆,也不找面镜子照照,竟敢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什么‘美丽与正义’,我呸你家祖宗十八代!瞧瞧你那堆肥肉,可象是好人?”
另一人立即跟着叫:“肥婆!你说捉拿淫贼,那可怪了,如你那般模样,见了淫贼不冲上去一口吞下已经是万幸了,还会追到这里来?分明是血口喷人,诬陷忠良!”
徐胆和野田敦听到这里,连忙跟着点头,谁知下面的话却让他们再也无法苟同了。起初那个士兵甲又叫道:
“我知道了!肥婆,你准是在大路上遇见人家两个标致洋人小伙,动了淫心,于是一路追赶,还诬陷人家是淫贼。待我们信以为真把他们交给你后,那你就可以为所欲为,大开洋荤了,啧啧,啧啧!”
后面接话的士兵乙连忙叫道:“不对不对,瞧这肥婆一脸淫相,准是在起初遇见时就把那俩可怜的洋人推倒在地,肆意淫辱过了!就那样反复用过还不够,她还要把人家捉回老窝去茅屋藏郎,永为禁脔!可怜那俩小伙,给**得筋断骨折才趁机逃脱出来,结果肥婆不甘心,故而循迹追击至此。你说我猜得对不对啊?”
士兵甲连忙说:“对对对,一定是这样!唉,肥婆,我虽然更同情那俩可怜的洋人少年,不过也挺同情你——放过这二人,下次开荤可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了!对你这样的货色,如真能遇到一个真正的淫贼厮杀几百回合,那可是上天神佛对你的最大恩赐了,奥呵呵呵呵~~”
两个业余相声演员在城楼上说得越来越来劲,污言秽语也越来越赤裸裸地指向男女关系,到后来基本上每一个字都在深刻描述着柚木是如何在官道上无视千百人的目光把徐胆和野田敦按到在地抵死强奸的情景。徐胆和野田敦听得脸色煞白,几欲呕吐,生怕从此之后走在大街上路人均会侧目手指曰“此乃柚木小百合曾临幸过之人”,然后丢来些充满爱心的制钱。城外的柚木更是气得浑身发紫,用粗壮的手指指向城墙,撕心裂肺地叫喊道:“我堂堂神将,走在西凉地方谁人不敬,竟然在这个小地方为走卒所辱!你们两个杀千刀的有种就给我下来,让我一刀一刀切成肉片,不然我就攻进城来,杀个鸡犬不留!”
士兵甲听了反而更来劲了:“肥婆,城在这里,墙在面前,你能奈我何?大爷走过南,闯过北,茅坑后面喝过水,官道上面压过腿,还跟母猪亲过嘴!就算你比母猪丑恶百倍我也不怕,有种你来,你给我上来!”
士兵乙假意做害怕模样,颤抖着哭嚎道:“你还跟她来劲,以为她真的不敢只身攻城吗?呜呜呜,城破之时,她定然会因我二人揭露了她的丑陋勾当,将我俩按倒在地疯狂铺**淫**,先奸后杀,然后再奸!我还尚未娶亲,安平府翠红楼的姑娘红红还在痴心等着我,我怎么能死在这里,死在肥婆胯下啊,呜呼!”
这俩士兵的话已经污秽得不成体统了,蓝衣少女也终于忍耐不住,啪地一声拍案而起,敛容对徐胆和野田敦说:“吵死了,二位请稍候,我去去就来。”
她走出门时,忽然象是想起了某件事,转身向二人微微一笑说:“不好意思,有件事可以拜托二位吗?今后不要说‘怪力’二字怎么样?我的力气也挺大的,听到那样的形容词总觉得不太舒服呢。”
二人只得傻呆呆地如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待蓝衣少女骑马走向城门时,二人才反应过来,慌忙跟上去观看。
蓝衣少女令士兵开了西门,慢慢地策马走到距柚木二十步处时勒住了马,语气平静地喝道:“你是西凉神将柚木吧?无端进入我斯兰西郡,有何贵干?如无正事或西凉郡守差遣文书,请即刻离去!”
柚木正憋了一肚子气,见蓝衣少女身形单薄,起了小视之心,高声笑道:“奥呵呵呵呵,这长坂城的男女老少都是没种龟蛋,竟然派个乳臭未干的小女娃娃出来说话!女娃,大姐姐看你还未成年,不懂事,也不为难你,就让你好好回去。今后多吃些好的,长丰满些,再天天用牛奶洗澡,长大了说不定勉强能有大姐姐百分之一的美貌。”
在城上偷窥的徐胆转脸对野田敦说:“她说得挺情真意切呢,好像真觉得她自己挺漂亮的似的。”
“那不是以漂亮来形容啊。”野田敦耸肩说:“极度自恋,以为自己美若天仙呢!”
尽管后面城上不少士兵发出了干呕之声,颇为败兴,但蓝衣少女却没有受到影响,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柚木不放,歪着脑袋稍微想了一下,依然平静地问:“你真的觉得自己很美丽?”
“那是没办法的,上天造就,爹妈传承,想不接受也不行哪。”柚木竟然叹了口气:“以前也有好些人问过我这类问题,我也苦啊,没办法呀!也想分一点光辉给周围的人,但不由自主呀!如果生得美是一种罪过,我已经罪不可赦。如果可爱是一种过错,我已经一错再错。小女娃娃,还是你好,没错又没罪,真羡慕你。”
“莫明其妙,不知所云。”蓝衣少女提高了音调:“那就阵前通名吧!你的名字身份我已知道了,所以只需报我自己的——我是斯兰西郡郡守安平王府中的武姬,单名一个‘蓝’字。奉安平王之命至此迎宾,本不想与你动手,可你却纠缠不清,动手吧!”
柚木呵呵大笑着抽出了锁链,左手将锁链舞动得如钢铁风车一般,右手挥舞着锁链尽头的大镰刀,放声高笑道:“奥呵呵呵呵,小女娃娃不知死活,竟敢与我动手!我也不取你性命,就在你的小脸蛋上多划上几刀,让你今后几十年都记得我柚木大姐姐的狠!”
说完这句话,柚木大喝一声,舞动着锁链冲了上去。不料蓝衣少女却举起右手向前一推,叫道:“且慢!”
柚木如此庞大的身躯要瞬间制动是极其困难的,但她终于龇牙咧嘴地做到了。尽管强行急停给她造成了不少苦楚,但出于对蓝衣少女的轻视,她还是竭力没有显露出来,只是恶狠狠地问:“怎么了?小女娃娃,真动起手来就害怕了?”
蓝衣少女摇了摇头说:“我还没穿盔甲呢,可你却穿了三层锁子甲在身上,这么打不公平。要么你等我回去穿盔甲,要么你把盔甲脱掉,我俩赤膊对战!”
此时城楼上又传来了相声演员士兵甲阴阳怪气的声音:“赤膊对战,可得脱光啊,起码要上半身……”
相声演员士兵乙发出了由衷的赞叹:“军阵之中竟能看到两名女神将裸身相扑,咱们这福份可真是十辈子烧高香修来的。不过世间不如意事十有八九,虽是女人,奈何肥婆!”
士兵甲凄厉地叫道:“如若肥婆脱衣,我必自残双目,否则如何存活于这世上!”
“呸呸,城楼上的贱种,有种的下来一决死活,少躲在那里说风凉话!”柚木怒不可遏地朝城楼上咆哮了一回,然后转过头来轻蔑地对蓝衣少女说:“小女娃娃,你还没发育,反正什么都没有,脱光光让臭男人们看也不吃亏,大姐姐我才丢不起这个人!你快回去,多穿几件,大姐姐就在这里等你!”
蓝衣少女点了点头,策马转身进了城。一进城她就招呼士兵们把城门紧闭,然后下了马坐在城中心石台上发呆。徐胆和野田敦小心翼翼地走过去,见她面色不愉,也不知道她在生什么气。两人对视一眼,徐胆首先开口了:“是恼恨刚才城楼上那个坏蛋胡说八道吧,我帮你把他捉来出气?”
蓝衣少女撅了撅嘴说:“那倒不是,以前听人家讲英雄故事多了,学到‘赤膊’一词,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结果说错话了。所以错在我,不在那人,用不着为难他。”
野田敦只得把话题岔开:“你不是要穿盔甲吗?”
蓝衣少女摇了摇头说:“哦,不用着急,休息一下嘛。不过能麻烦你帮我把盔甲拿来吗?问那边的兵就可以,他们知道在哪里。只是有些重啊……”
野田敦慌忙拍着胸脯说:“没没,没关系,我怕什么重,就交给我吧!”然后一溜烟跑去找少女的盔甲去了。
徐胆在旁边呆站了一会,觉得没话可说很尴尬,于是坐在了离蓝衣少女一尺之遥处,随口说:“看来你给柚木气得够呛。”
“是有一点生气,这是我修为还不够的表现,我正在竭力平静。”蓝衣少女闭目回答了一句,过了一会,才气愤愤地说:“可不说出来还是很不痛快,我想说给你一个人听,不过你不会笑话我吧?”
徐胆连忙说:“跟那怪物打架,一定要心情平和。你就当我是一棵树罢。”
蓝衣少女瞪圆了眼睛,疑问道:“树?为什么说是树?”
“啊,那是我们故乡的传统,有什么烦心的事,就找一颗树挖个洞说进去,然后找泥土埋上,很有效。”徐胆说着说着忽然有些心虚:“不过,哈哈,还是不要在我身上挖洞的好。”
“明白了,那我就说给你一个人听,你要象树一样静静地听着,不能外传,不能笑话我。”
“好的好的。”徐胆好奇了起来:“快说吧。”
“她居然说我没发育,什么都没有!”蓝衣少女低头看着自己的胸部,喃喃说:“再怎么也不至于那么糟糕啊!”
徐胆听了这句话后不禁有些犯傻,以他十几年未交过一个女朋友的光辉记录,的确是无法理解少女的这种想法。想到这里,视线不由自主地向下移了十几度,看向了少女的胸脯。以人间的普遍情况而言,十六、七岁的少女多数已经发育得相当成熟了,只是身形体态与成年女子还有区别,一般十四、五岁已发育得相当不错的都大有人在。但天界是一个古代世界,风俗营养各方面与人间都有很大区别,自然无法与人间的情况相比。蓝衣少女的年纪大约跟徐胆差不多,胸部也已稍稍隆起,但与徐胆家乡那所县中学的初中班的女生相比,大概只有插到初一年级去才不会被人嘲笑吧。
“喂,干嘛老看着我不说话?”蓝衣少女察觉徐胆的视线角度不对,连忙抄起胳膊架在胸前,警觉地说:“你的眼神不对哦,难道你也同意那个怪物的话?”
“哦,不是这个意思。”徐胆回过神来,慌忙说:“如果真是那样,城上那个坏蛋就不会怂恿着你们都赤膊上阵了,难道柚木的铁桶身材好看得很么?”
他的回答倒还算得体,少女为止微微一笑:“哎呀,也是,我真是够蠢的,一个劲的自寻烦恼干什么,我本来就还未成年,成年后也才不要长成她那样的体型呢。好了,我要安静一会,你去帮帮胖先生吧,他一个人抬着会很痛苦的。”
摆脱了少女莫名之烦恼的徐胆慌忙去寻找野田敦,只见他正龇牙咧嘴地背着一堆东西从城守宅的地下室出来。原来少女的盔甲当真极重,但野田敦适才夸了海口,不好意思一件件地蚂蚁搬家,便发了蛮力捆扎起来一口气背上。尽管他已是神将之身,但毕竟日前严重脱力尚未恢复,蛮干之下背得面色发紫、双腿发抖,就如当年在学校考试曲臂悬垂到一分钟时已进入濒死状态。
徐胆慌忙帮他卸下了那堆盔甲,检看之下也不由心惊肉跳——这副盔甲没有头盔,其余的肩甲、胸甲、袖套甲、裙甲、腿甲全都是以精钢打造,平均都有两指来厚,胸甲的要害部位更加厚实,当真是沉重之极。二人对古代军事颇有研究,知道这种超重装板甲只有少数经过训练的战士才能使用,中世纪的欧洲骑士穿上这身行头后,连上下马都不能自行完成,至于女性穿着使用,真可谓闻所未闻。
难怪会憎恶“怪力”二字,徐胆和野田敦终于明白了过来。
待二人将板甲抬过来时,蓝衣少女已彻底恢复了平静,正在石台上闭目打坐。二人等了好一会不见她动,野田敦终于忍不住问:“不急着穿盔甲吗?”
蓝衣少女将手遮在口前打了个呵欠说:“那家伙半夜就来了,我监视了她好久,现在有些困了,正好休息一下。她好像还没着急,你们急了吗?”
二人连忙弯腰赔笑道:“不急,不急。”
蓝衣少女这一静坐冥想就不起来了,不知不觉两个多小时过去,眼看着太阳冉冉升起,清晨的清新空气已被近午的阳光扫去。城外的柚木已经等得怒不可遏,冲城头叫战,城楼上的相声演员士兵甲给予了正面回答:
“肥婆,你急个鸟,急着回去生小肥婆么?人家小姑娘要梳妆打扮好才出来。”
柚木恶狠狠地说:“对,好好洗干净,让你们都看看我是怎么把她脸上划个十七八道变成丑八怪的!”
士兵乙高声笑道:“肥婆,你就是不划已经有七八十道了,奥呵呵呵呵!”
柚木勃然大怒,冲着两个相声演员大叫大跳,那俩人也毫不示弱,把压箱底的恶语秽言都翻了出来向柚木泼去。徐胆和野田敦在下面听得叹为观止,这才相信古代世界的战争中的确可以靠叫骂来引发对战——实在是太卑鄙,太无耻,太精彩了!相比之下,现代战争因为作战距离的扩大,造成了骂手职业的衰微,实在是颇为可惜。
柚木与两个相声演员激烈口战了半个多小时,终于渐渐落了下风,气势逐渐衰落,指手划脚之时也逐渐显露了些许疲态。此时蓝衣少女才施施然睁开双眼,轻轻捡起地上的板甲,慢条斯理地一件件套到身上,与城头士兵们交谈了片刻后,上马出了城,打着哈欠对柚木说:“实在抱歉,让你久等了。”
柚木张了张口,但恶毒语言已经在半个小时的骂战中反复用过了,此时一时想不出更合适的词句,只得简单地叫喊道:“太慢了!”
蓝衣少女宛然一笑说:“我故意的。”
听到这句话,柚木又象被打了一针兴奋剂一样跳了起来,张牙舞爪地挥舞着锁链冲了上来,边冲边高声笑道:“哼哼,穿着一身厚重盔甲出来,以为就能敌得过我了么?小女娃娃,大姐姐就把第一招告诉你——直接打你的马腿,看你落下来后还跑得动不!”
蓝衣少女直接用行动回答了柚木,她翻身下了马,从马鞍侧解下了自己的兵器,然后把马放回了城,大声叫道:“那你可错了,我可不是什么依靠马力冲刺的骑兵!”
柚木没料到她竟然会来这么一招,瞠目结舌之际,蓝衣少女已迅速冲上前去,手中的包袱中忽然白光一闪,包袱皮寸寸粉碎,露出了一柄两米半长、半米宽的巨刃,迎面便劈在柚木的大镰上,激射出了一大蓬火星。二人均为对方的巨力所镇,齐齐向后弹了出去。
“乖乖,那是斩马刀啊!”城楼上观战的野田敦下巴都快掉下来了:“看起来挺柔弱的一个小姑娘,竟然用那么威猛的兵器!”
相声演员士兵甲搭话道:“她可不是普通人,是王府的武姬哪。”
徐胆问:“那是什么,很厉害吗?”
士兵乙扬起了头说:“还真没法跟你们解释,不过你们洋人知道那么多也没必要。厉不厉害自己看。”
几人正说话间,下面的蓝衣少女与柚木已经激战了十几个回合。柚木此时才收起对少女的轻视之心,混元爆击、巨镰斩等威猛秘技都接二连三地使了出来,蓝衣少女毫不示弱,也连续使出了多个叫不出名字的秘技。双方的战斗本是以力量硬拼为主,兵器相交之际火花四溅,再加上使用这些秘技时的爆炸和闪光,显得相当好看,刀链在不住对击之余,便是在双方的身体边缘掠过,双方你来我往得十分激烈,可一时谁也奈何不得对方。
斗了百十回合后,蓝衣少女的招式速度开始减缓,徐胆看得心惊肉跳,对野田敦说:“难道她体力跟不上了?”
野田敦冒合汗说:“有可能吧,对方毕竟是头大象嘛。大胆,士兵们都在观战,没人注意,我们赶快偷马开东门逃跑吧。”
听到二人议论,趴在箭垛上观战的士兵甲回头笑道:“她可没那么脆弱!”
野田敦支吾道:“是么?可也得看对手是谁是不是?”
士兵乙打哈哈道:“我们在安平府见她在迎宾比武上的表现,可不止这点实力,马上你们就知道了,哈哈。”
他们虽这么说,城下的战斗形势却逐渐开始出现一边倒的情形。蓝衣少女的步伐刀法都开始散乱,逐渐连进攻都无从发起,只能竭力格挡柚木的攻击。柚木精神大振,连续劈出了三记混元爆击后,终于将竭力闪躲的少女震得飞了起来。待少女的身躯仍在半空时,柚木又飞跃上前,一链抽去,锁链在少女的斩马刀上绕了两圈,末端结结实实地抽在她的背上,抽得她翻滚着落到地上,神情变得委顿不已,显得受伤不轻。此时柚木的锁链还牢牢地把少女的胳膊和斩马刀捆住,完全挣扎不开,柚木狂笑道:“奥呵呵呵呵,小女娃娃,看你现在还往哪里躲,抬起你的小脸蛋来让大姐姐好好地划烂吧!”
柚木与蓝衣少女之间已被五米长的锁链拴死,但柚木手中剩下的锁链却又不够长,只能继续向前才能击中少女。少女此时无法从锁链中挣扎出来,唯一躲避柚木劈砍的办法便是步步后退。连退了数十步,已到了离城墙只有二十步之处,蓝衣少女忽然停住了脚步,徐徐开口说:“你上当了。”
柚木放声大笑道:“上什么当,你还能后退吗?奥呵呵呵呵,我再向前一步,就可以划烂你的小脸蛋了,咦,小女娃娃你原来还挺卑鄙的?!”
不知何时,城墙上观战的兵油子们已经悄悄拿起了单臂弩,上好了弩箭,此时一齐架了出来。徐胆和野田敦佩服少女的勇气和心计之余,对这点规模的弩阵信心还是不足。如果是他二人,在这种弩阵下自然只有下跪求饶的份,否则一定成了蚂蚁。可对柚木来说,长坂城的士兵未免太少了,连伙夫都上城墙了才不过五十架单臂弩而已,齐射之下兴许能射伤柚木,但要让她丧失战斗力,只怕还差得远。
先前闹得最凶的士兵甲原来是这座小城的一名级别为步兵大将的下级士官,在城主未归前代领军务。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城头的士兵有三分之一抠下了单臂弩的扳机,弩箭集簇着向纠缠在一起的柚木和蓝衣少女射去,竟似蓝衣少女以己为饵设了一个同归于尽的圈套!徐胆和野田敦正欲惊呼时,忽然蓝衣少女身上爆发出一层莹白光芒的气层,凡是射在那上面的弩箭全都转了方向或掉在地上。柚木本以为蓝衣少女不脱险的话城上守军不敢随便放箭,却料不到蓝衣少女会来这一招,仓促间挥舞大镰隔挡开了三支箭,但上身、腿部、肩膀还是中了七八箭,有一两箭透过铁甲缝隙刺伤了肉,痛得她哇哇大叫了起来,甩手丢掉了锁链便欲后退。
城上的士兵甲见柚木动摇,又一挥手,城上又是十几枚弩箭射去。这一次准头却不太好,柚木吃痛之余一边用力后跃,一边挥胳膊扫拨,只有一箭射在了她的脚上,也没能穿透造成损伤。但柚木却以为自己又中了箭,心神大乱之下,跌跌撞撞地一时稳不住身形,士兵甲便又下令:“第三队,目标肥婆,发射!”
第三排弩箭对柚木完全没能造成伤害,因为她已经面向长坂城跪了下来,身体缩成一团,摘下背上背负的大盾牌抵在面前,那些弩箭射在上面只是叮叮当当一阵响便落地了。野田敦正在惋惜,却看到城角上有士兵已拉开了两具颇为庞大的兵器,正在向柚木挪动方向瞄准,不由惊呼道:“太过分了吧?!”
说时迟,那时快,城上的头两拨射击的士兵已趁柚木缩成乌龟状抵挡时把两架床子弩架了起来,瞄准如乌龟般缩在城下的柚木,第一箭以疾风迅雷之势掀飞了她的大盾后,第二箭结结实实地射穿了柚木的三层铁甲,在她的左前胸射入后,从右后背处带出一蓬血雾穿射而出。
“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娇嫩的身体受伤了,出血了,出血了,好多好多血!”
柚木的惨呼震天动野,本欲趁机持刀上去砍杀的蓝衣少女亦不得不止住了脚步运用神力抵御。城上的士兵们见这两箭都还射不死她,一个个也吓得面无人色,拼命给床子弩重新装箭时却忙中出错,一架床弩的弦断了,另一架倒了,此时如果柚木发狂来攻还真不好收场。可柚木的战斗意志下降得更快,嚎叫了几声后,转过身脱下铁甲便飞也似地跑了。蓝衣少女奋力追赶了两百多米,但实在是望尘莫及,也只得不追了,望着柚木远去时扬起的烟尘叹道:“好强的怪物。”
徐胆和野田敦已出了城来。徐胆望着柚木的背影,叹道:“这家伙要是不穿那堆铁甲,早就把我俩捉住捏死了吧。”
“越是这样的人越不可怕。”蓝衣少女转过身来,很平淡地说:“她虽然非常强大,但却害怕遭受哪怕一点点的创伤,所以才会把自己包裹在层层钢铁之中。真正对自己有信心的人,可不会象她那样。那家伙啊,还不具备高级神将的气质。”
野田敦问:“你不是也很厉害了吗?”
“我还没成年,修为不够,所以穿些盔甲,用些计谋也不会有人责备我。”蓝衣少女淡淡地说:“再说,只是一个下人而已,又何必去追求高等神将的气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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