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长空 -- 第三章 吉冈神相
在院子里四处转悠了一会后,徐胆跑到了临街的二楼走廊上瞧热闹,忽然看到一些穿着打扮完全不似妓女的女性围拢在街角。正经人家的女性会出现在红灯区,最大的理由便是捉奸,然而那些女子却又嘻嘻哈哈的,显得很开心,但肯定不会是因为成功抓获了负心汉。正在奇怪时,春雨楼前的大道上又走来了一队人,大约有七八个,全都是女性,却人人荷甲带刀,显然不是什么寻常人家的丫鬟,而是身怀武艺的武者。中间有两个膀大腰圆的悍妇抬着一座青呢小轿,轿门上还垂着一条金色的饰物,一看就知道坐在里面的人来历非常。徐胆正在胡乱猜测其中坐着什么人,那轿子的帘子却忽然掀开了,一个少女从窗口露出脸来,问旁边的武装侍女:“快到了吗?”
这个少女皮肤雪白,眉目如画,一头青丝披在肩后,漆黑的眼睛清澈发亮,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可惜必须得在这两字评语前加个“小”字。她的年纪只有十二三岁的模样,面貌已是如此美丽,再过些时日身体长成了,可不知会成为如何美丽的女子?徐胆看得心里一荡,喝了一声彩:“好一个标致的小娘子!”
这一声喊可不要紧,下面的侍女们立即抽刀拔剑,还有人挽起了短弓,连射了三箭才开始大声叫嚣“何方无耻淫徒,快快下来送死!”。徐胆是出来逛街的,没把累赘之极的洋枪带在身上,真要动起手来,连吓唬对方的道具都没有,只得缩了头,悄悄地爬了进去。下面的侍女们不为他的退缩感到欣喜,反而愈发嚣张,叫嚣个不停。那些女子的口音与天界标准语言有些差别,大概是远地方来的,说得又快,徐胆倒有一大半都听不懂,只是偶尔听得她们说要杀进春雨楼活捉淫贼大卸八块云云,心中不由叫苦不已,心想:“至于么?”
好在这些女子嘴头虽硬,却都是良家女子,最终未做出悍然闯进妓院砸场的举动。徐胆大气也不敢出地窝了一会,方才悄悄地溜回院内。此时宴席已散,虹吕和野田敦二人谈得投机,兴奋得脸上发光,见了徐胆便说:“你可算回来了,不然都要派人去找你了!走走,我们去相个面。”
徐胆此时不愿出门,却又不想让他们知道适才自己被女人所逼的窘状,只得问:“相面干什么,你还信这套?”
虹吕解释道:“刚才跟野田先生聊了聊,你们雷克萨人的风俗习惯果真与我们相差极大。比如这相面吧,你们初听见时,都以为只是些骗人的玩意?我们这里可不一样,要当一名相士可不容易,没有真才实学是不行的。”
“你们不是信奉婆罗教,讲究修心为来世吗?”徐胆更加困惑了:“我们那里有个教叫佛教,与婆罗教挺象的,可信那种教的和尚是不算命的,算命的都是假和尚。”
虹吕点了点头:“不错,按照婆罗教的教义,的确是不该枉自揣测天意,但求自我心安,为来世修行。不过这等崇高教义也只有极少数看透生死,无所畏惧的高人能够做到,寻常人多少都想要预知些未来,以便未雨绸缪、消灾解难的。因此,相士这种职业一直在婆罗教默许下存在,而且因为干这种行当的人都有双很毒的眼睛,所以逐渐还承担起了一个额外的工作:确定神将资格。这种事由教外的人来做,总比教内来得客观,时间长了,神将资格的初选便都由那些人来做了,只有三等以上的中高级神将才由婆罗教组织考试,验证资格。”
徐胆迟疑道:“不会是……”
野田敦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虹吕笑了起来:“野田先生果然是天赐英才。如你们这种年纪的少年人开通天眼,进入神将位阶的本不稀奇,但象野田先生这样同时身怀大志向、大智慧的就实在是凤毛麟角了,而且竟然还是洋人!得知他已通了天眼后,我真是高兴得快要跳起来,因为能与这样的人结识,可以说是三生有幸。所以我建议:既然已有此天赋,一定要让常驻我们泰严的著名相士吉冈大师鉴定一下。吉冈大师可是天下有名的布衣神相,若能得到他两句赠言,或者得到善评,对以后可是会大有益处的。”
徐胆心中暗骂道:“这鸟人,居然灌了几杯黄汤就臭显,把不该说的都说出去了!”
原来雷克萨在长期研究人体和传统经学的基础上,对开发天眼也取得了一些成就,但其中邪门歪道的比较多,徐胆和野田敦就正是其中一种邪术的实验品——在执行这次任务前夕,徐胆和野田敦的修行师父觉得他俩才入伍两个月,根本没办法安全执行完这次任务,便用了一种未经系统验证的非典型电激法试图强行将二人的天眼开通。
这种强行开窍的办法毕竟是歪门邪道,而且歪门邪道还罢了,还是处于试验进程中的非正式的歪门邪道,非常容易让人走火入魔,徐胆和野田敦也就成了这种邪术的试验样本,承受了一次又一次走火入魔的巨大痛苦。好在雷克萨的医疗设施充足,只要不怕痛,走火入魔多少次都救得回来。野田敦运气好,只口鼻流血、经脉倒转了两次,第三次便成功地通了天眼;徐胆的运气却相当差,经过了十次强激都没有能够突破,每次都走火入魔得痛不欲生。修行师父见到这种情形,也只能安慰徐胆说“不是不开,是时候未到”,然后教了他一堆打坐冥想的心法,让他自己去修行领悟。这倒也不是纯粹忽悠他,雷克萨中有不少人都靠这种传统打坐冥想通了天眼,只是效率远远低于强行激发而已。
见到虹吕和野田敦如此兴奋的模样,徐胆忽然间有些嫉妒的感觉,在被雷克萨征召之前,他从来没有在学习以外的任何方面输给过野田敦。尽管二人一直是携手并肩的亲密兄弟,但一贯是徐胆主正,野田敦辅佐,高下之分相当明显,然而因为强开天眼进度不同的关系,二人的地位竟然不知不觉地发生了微妙的置换。
徐胆摇了摇头,将这种不舒服的感觉赶出了脑海。野田敦又有什么错呢?他也不过是想表现一下自己,取得些喝彩罢了。在这个古老的世界取得任何荣誉又有什么意义?虽然此举违反了雷克萨一贯低调的原则,搞不好会受到雷克萨纪律处分,可那又有什么关系?二人的最终目的都是尽快完成这次护送任务好返回人间退伍享福,而不是继续在雷克萨奋斗终生。不料虹吕看见徐胆摇头却会错了意,呵呵笑道:“吉冈大师法眼如神,鉴定花费实在不菲,不过都包在我身上!如有不足之数,尽管由我来出!”
地头蛇这么说了,徐胆根本就没有反对的机会。一行人立即齐声鼓噪,把徐胆和野田敦拥了出去,一同去找那神奇的布衣神相。原来那吉冈大师离这里不远,就在街道拐角的位置摆了个小摊,围了不少看相和看热闹的男女。徐胆这才明白,刚才看见的那些女人原来专门跑到红灯区来是为了找布衣神相,大概是想问些姻缘福份什么的罢?那里排队的、围观的人实在太多,正常排下去天黑也轮不到,虹吕才不管那么多,耍出城守威风来,派了卫兵驰骋上前,三两下便把无关人等驱散得干干净净。吉冈神相的摊子前只剩下了适才徐胆称赞过的那个小美人和她的侍女随从。
虹吕看见小美人轿子上的纹饰后,立即整顿了衣甲,走上前堆起笑容行礼道:“原来是安平公主微服来访,下官身为城守竟然懵然不知,没能提前迎接,实在是失礼了。”
被称做安平公主的小美人用清脆的声音回答道:“您就是晦明城守虹吕将军吧?时常在家父面前听到他称赞您这样的少年英才。这次我们是到天宫殿觐见后,在返回途中顺路来拜访吉冈大师,没有到府上拜见,是小女子失礼在先。”
虹吕笑着说:“不妨不妨,吉冈大师名满天下,时常有人不远千里前来拜访。不知公主问了些什么?”
安平公主却没有回答虹吕的话,用带着微笑的眼睛在虹吕身后的数人身上扫了一回,说:“我们想请教的已经差不多了,将军也是来找吉冈大师的吧,请。”
这几个贵族在客套时,徐胆只在旁边四下张望。吃了刚才的威吓之后,他再不敢把一丝眼神向安平公主身上瞟——虹吕现在很看得起野田敦,但却不见得会力保他这个连洋枪都没有的无用洋人,先前已看到在两方冲突时那个丫鬟小翠被莫明其妙出卖的情形,谁知道这种情形会不会落到自己身上?
东张西望间,徐胆注意到了摊位后的吉冈大师。此人可谓其貌不扬:身形矮小瘦削,面目猥琐,还留着两撇八字胡,看起来像是个满口胡柴的奸商。看到他面前写着相面价目的白色条幅后,徐胆更吃了一惊——普通问事是一贯钱;问生死吉凶三贯;鉴定初等神将十贯,二等竟要五十贯;如有赠言另外加价!此时徐胆身上只揣着清安富给的一吊钱(刚好也就是一贯),虽然虹吕答应贴补不足部分,不过让城守大人大出血可不见得是件好事。万一他回头后悔了,不是要被强留在这里背砖挑水修城墙还债?那回人间之事就更不知何年何月方能得偿所望了。
在徐胆张开想象力的翅膀在虚空中遨游之时,虹吕已把野田敦推到了吉冈大师的面前,笑道:“大师请看此人。”
吉冈大师微微张开双眼看了一下,面上微微有些动容,说:“洋人?”
野田敦原本也不是很信这类神鬼之事,纯粹是被虹吕鼓动着过来玩,听到这句话后顿时有些刮目相看了:“大师,你可真了不起啊,我一句话都还没说,你就看出来了。”
吉冈大师摇了摇头,淡淡地说:“面目没有什么区别,可你身上有洋枪机油的味道。”
周围几个人都笑了起来,野田敦也只得跟着嘿嘿痴笑。吉冈大师抓起他的手掌仔细端详了一会,点了点头说:“身怀巨力,天眼已开,可以定为初等神将。”
说完之后,吉冈大师便取出了一张空白文书填写了野田敦的姓名和等级,又签署了自己的姓名,盖上了私章,周围的人都欢呼了起来——毕竟亲眼目睹评定出一名神将是件希罕事。虹吕重重地在野田敦肩膀上拍了拍:“我说吧?野田先生,你可真了不起!据我所知,我们与雷克萨国洋人交往数年,你还是其中第一个得到这种荣誉的人哪!”他说着说着又转向吉冈大师说:“大师,可有什么赠言么?”
吉冈大师微微闭上了眼睛,过了好半晌,吐出一句话来:“一百贯。”
虹吕爽朗地笑道:“没有问题,别说一百贯,就是五百、一千,又难得倒我这晦明城守么?都算在我身上!”
于是当场给钱,连鉴定带赠言一共给了吉冈大师一百一十贯,奸商形状的吉冈大师方才徐徐开口说:“从龙腾飞,王佐之才,吉凶自决。”
这种相士说出来的话多少都有些模糊含混,神秘兮兮,而且从来不对人解释清楚。尽管大略是说野田敦会非常了不起,可用这区区十二个字就骗去一百贯钱,未免也太把人当白痴了!这么想的徐胆不由“哼”了一声。野田敦此时脸已经快笑烂了,转过头来笑道:“大胆,这不是我自愿接受的,不要嫉妒我。”
野田敦是在开玩笑,可这多少有些触动徐胆最敏感的地方,他顿时大怒道:“混蛋,谁嫉妒你?!”
这句话一出,忽然间徐胆的脖子上刹那间便多了四五把兵刃环绕,冰凉得直打哆嗦。原来安平公主一行人虽然让出了相面的位置,却一直没走,留在这里看热闹。徐胆这句话一冒出来便给她们认出了身份,侍女们一齐大叫道:“就是这个淫徒!”
安平公主却喝斥道:“放下兵刃!在城守大人面前动刀,不觉得失礼吗?”
侍女们虽然不情愿,但还是放下了刀剑。野田敦连忙把徐胆拉到了自己身后,用宽厚的身躯把他护住,喝道:“谁要动我兄弟的,可别怪我初等神将野田敦辣手摧花,大大地不客气了!”
侍女甲忽然惊呼道:“啊,吉冈大师说这个胖子是洋人!”
侍女乙跟着叫起来:“啊啊啊啊,那么这两个都是可怕的洋人!”
侍女丙又接着号了起来:“这个胖洋人看起来更色更淫,好可怕好可怕啊!”
侍女丁娇滴滴地叫道:“城守大人,你可一定要保护我们这些弱女子呀!”
虹吕等人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安平公主不过是个未成年的小女孩,身边的侍女却一个个如此作怪,可见其本人的内心并不会如面貌这般纯洁。听到几个侍女这般做作,她的嘴角竟不经意地轻轻上翘了一下,面上虽然无动于衷,可显然内心正笑开了花!虹吕注意到了这一点,心中恶毒咒骂“死丫头片子,竟敢在大爷面前撒野”不已,然而却半句怨言也不敢冒出来。原来面前的安平公主乃是一个郡的王储,身份地位比虹吕这个没有继承权的城守可高了一级。如果是对付一般的无赖百姓倒简单,虹吕大可驱动卫兵上前用鞭子一阵乱抽,打跑了作数,可面对这个身份高贵的的邪恶丫头,却只能厚着脸皮赔笑而已。
双方正在尴尬相持中,旁边却忽然传来了吉冈大师的声音:“你是何人?是跟这个胖洋人一起来的?快过来!”
足足过了十几秒钟,徐胆才确认吉冈大师是在对自己说话。循声看去,却见那总是微闭双眼伸手要钱的布衣神相却露出了恐慌的神色,再无一点镇静自若的大师形象。难道他也被安平公主这几个丫头片子吓倒了?胡思乱想之际,脚步纹丝不动。吉冈大师见他不为所动,竟然跌跌撞撞地起身离开摊位走到面前,上下打量了徐胆好一会,说:
“一万贯。”
这句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如挨了一记势大力沉的闷棍,眼冒金星耳中轰鸣。徐胆苦笑了道:“我既不爱算命看相,又贵得如此离谱,免了吧。”
吉冈大师却神态大异地抓住他手腕不让他溜:“不,非看不可!”
徐胆无可奈何地说:“你这不是强买强卖么?城守大人,你的领地里出现这种黑社会分子也不管管?”
虹吕的脸色也变得古怪之极,摇头说:“我认识吉冈大师五年有余了,从未听说过他会如此做作。既然他要这样做,必然有他的道理,就让他看一看吧。”
徐胆耸了耸肩,对吉冈大师说:“大师,你这样急迫,难道我美丽得很么?既然如此,就当作实验品给你用好了,不过我不给钱啊——按照我们雷克萨的规矩,还得你给我钱才对。”
吉冈大师此时却坚定无比。这种坚定同时反映在他的手指、眼神和口齿上——他用尽全身力气死死地抓住徐胆的手腕不让他逃跑,用凌厉的眼神盯着他压制他的气势,然后咬牙切齿地说:“我吉冈美树浸淫此道四十余年,向来公平交易,童叟无欺,然而就算是天宫殿的继承人到我这里来也得乖乖奉上金银,从来不曾为任何人做过赔钱买卖!”
旁边的虹吕此时犹豫了起来。适才自己说了“看相花费的不足部分全部负责”这种大话,不过那句话却说得模棱两可,却又可以解释为只是对野田敦所说。他虽是豪富的晦明城守,为人又一贯豪爽大方,但挥霍城资金也得有个限度,否则家族审计部门过来查帐时无法交代,不仅会丢掉城守之位,这一生仕途也可以说是走到头了。心中迅速一算,目前立即可以供他随意支配的资金也不过七八千贯,尽管再想想办法是可以凑到一万之数的,但这个数目已经可以称得上骇人听闻,值得为一个萍水相逢的人如此付出么?如果是相见恨晚的野田敦,咬咬牙大概也就给了(那也还是一种需要非常毅力才能做下的冒险决定),但现在的徐胆完全看不出来一点值得花费如此惊世骇俗的重金交往的价值。
都是钱,说到最终都还是个利益多少的问题。察觉到自己内心的想法不再符合神将之道后,虹吕自嘲地笑了笑。
徐胆注意到了虹吕的神态,迅速捕捉到了他的想法。对虹吕的这种想法,徐胆倒没什么奇怪、惊讶或者是忿恨。他年纪虽轻,但阅历并不浅,明白这种事是再正常不过的了。不过城守大人不愿意主动出面买单,面前的吉冈神相又死死抓着不放,旁边还有那群称呼自己为“淫徒”的女人看热闹,今天可不知道怎么这么背!想到此节,徐胆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清安富给的一贯钱说:“就只有一贯,打死我也拿不出更多的了。”
吉冈神相却迅速变了脸,一爪抢走了钱丢进摊位的钱箱里,说:“一贯就一贯,只要不违背我做人处世的原则就行。”
真不知这种原则是从何而来,徐胆心里腹诽不已。
收了钱的吉冈神相又恢复了正常神态,施施然坐回了摊位,仔细端详了徐胆好一会,缓缓地说:“你还欠我九千九百九十九贯。”
徐胆忍住头皮快要爆炸的痛苦说:“我们不要再谈钱那么庸俗的东西了罢。”
吉冈大师却又转向周围的众人,大声说:“在场诸位,晦明城守,安平公主都是见证,我吉冈美树见此人天资非常,特地忍痛破例赊账看相,日后自然会上门讨要的。”
“明白了,加代一定会很清楚地记下来的。”长相如天使一般的安平小公主露出了如小恶魔一般的微笑:“父亲大人总是说,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快拿我的日记本来,立即记下来……”
徐胆立即怒目以视,小公主立即吓得花容失色,扑到旁边的侍女怀中大叫:“痴汉啊!好可怕,我怕!”
于是又少不得一番拔刀动剑,虹吕劝得嘴皮子都肿了才把她们劝走,勉强按平了这件事。安平公主一走,在场的人都松了口气——不管吉冈大师会看出什么名堂,起码不会再有坏心眼的小丫头捣乱了。
取得了最终胜利的吉冈大师又让虹吕将其他侍卫遣开后,终于给徐胆看了相。看相的过程中,他的脸色很怪异,似哭非笑,过了许久终于说:“好了,不用再看了。”
徐胆又等了好一会,却见吉冈大师双目闭上,如睡着了一般,不由勃然大怒道:“这就要一万贯?连一句有内容的话都不说,简直是现行抢劫犯!”
虹吕连忙劝说道:“小兄弟不要发怒,吉冈大师乃是当时罕有的神相,绝对不是什么欺世盗名的谋财之徒。他不说话,应该有他的道理。据我所知,相士在看相的时候,有很少的场合的确是会一言不发的。得到吉冈大师‘一言不发’评价的人,已经可以说是身价百倍了!”
尽管明白虹吕绝不会在这种问题上欺瞒自己,可徐胆还是觉得自己亏大了。这种不甘的心情其实是从雷克萨特训走火入魔之时便开始的,一直积累到现在,加上几件事刺激,徐胆忽然觉得自己再不爆发就要疯了。于是他霍地伸出手去抓住了吉冈神相的领口,一把将身形枯瘦的大师拎了起来,恶狠狠地叫道:“我可不管你是什么神相大师!谋了我一万贯,不给个说法你可别怪我不客气!”
接下来的事在后世典籍中记载得就很混乱了,不但有多个版本,而且往往还相互冲突。后世史学家们把所有记载了此时情形的典籍汇总在一起,研究了十年,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吉冈神相最终在徐胆的威逼之下说出了对他的评语,准确说应是一种带有预言性质的评价,但这个评价的具体内容究竟是什么则无论如何也证明不出来,因为版本过多,而且找不到一个可以被认为是“权威”的。其中天宫殿内部编纂的《逆臣传》中记载如是:
……吉冈受迫,曰:“汝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也。”
胆闻言大喜,厚赐而去。
但明眼人可以清清楚楚地判断出,这一段的记载有两个很严重的问题:一是其文字与雷克萨(也就是后来被天界人命名为“人间”之界)一部很著名的古文学作品《三国演义》里某个部分简直是一模一样,而这部《逆臣传》开始编纂之时,雷克萨的许多文学作品正在天界疯狂流行之中,很难相信编纂者未受到其影响,或者很直白地说:编纂者很可能发挥了艺术的超然想象力进行了无耻的抄袭;二是徐胆当时是以一个雇佣兵的身份来到天界的,身处社会的最低层,连嫖娼(未遂)之资都得靠借贷,因此根本不可能“厚赐”吉冈美树。而另外一些典籍里记载了后来吉冈美树上门讨要欠债的经过,从而证明了《逆臣传》之伪。然而那毕竟是天界官方内部留下的最权威典籍,既然无法从典籍中得到真相,便随便找一种说法参看一下,姑且妄之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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