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二十章 仁爱医院
“王小二，你老婆和妹妹呢，怎么没和你们一起来？”
“带着女人怎么行，我叫她们投奔太原的大哥去了。”王小二说。
“噢，你还有大哥在太原？”戎瑞问道。
“呵呵，戎部长，我不是叫小二嘛。”
王小二下山以后，远远地尾随着小分队一行，他原本是想把周围一带几个小股土匪给灭了，多弄几条枪和财物。没想到一路上枪倒是又弄了十多支，可那些小股土匪也没什么财物，手下的人却死了一个。王小二和手下的弟兄们一商量，觉得是几条枪还不够，应该做一手漂亮的才行。左思右想之下，王小二一狠心就决心要掏了这一带最大的土匪刘三保，当然硬抗是不行的，他要乘刘三保的大股人马不在山寨时候借机下手。
昨天晚上，王小二和手下的十几个弟兄偷偷地摸上了刘三保的山寨，老天爷果然开眼，山寨里面只有十几个土匪在看家。偷袭之下，王小二顺利地拿下了山寨，可惜又折了一个弟兄。尽管如此，王小二还是非常高兴，因为这一次果然大发了，不仅缴获了大量的钱财，还意外地得到了一挺马克辛机枪。这一挺机枪是刘三保去年辛辛苦苦从晋绥军的一个军官那里买来的，花了他近2500个大洋，心疼得不得了。在一次与另一股土匪冲突的时候，刘三保凭着这挺机枪愣是把对方给灭了，可惜机枪子弹也打光了，只好放在山寨里面摆谱，没想到便宜了王小二。
“哈哈！”戎瑞看到王小二让人送上来的机关枪和两个大箱的钱财，高兴得连连点头。“好你个王小二，居然跟我打马虎眼！你说说，怎么会跟马立成走到一块儿的呀？”
“昨晚上，拿下刘三保的山寨之后，本想到快速跟上和戎部长会合的，哪知道心急之下跑过头了，只好在谷口等你们。”王小二不好意思地说。
“是啊，戎部长，我们侦察组刚到谷口，王小二就从路边冒了出来，差点就交火了，呵呵！”马立成也很高兴，这一次的功劳少不了他的侦察组一份。虽然马立成的侦察组没能及时发现刘三保一伙土匪，但接应到了王小二这股生力军，为小分队解了围又打垮了刘三保，自然是功大于过了。
王小二的加入，使小分队的兵力增加到了二十八个人，为了便于指挥和任务分派，戎瑞把现有的人员编成了两个小队，洪海和王小二分别担任了小队长。绥远地下党的五人小组，戎瑞没有把他们计算在内，因为按照计划到下一个接应地点的时候，他们就要回去了。当然，在征求王小二的意见之后，他原来的手下就打散混编了。
“小韩怎么样了？”戎瑞安排完了紧要的事情之后，立刻就来到崖壁下查看小韩的伤势。
“戎部长，小韩昏过去了，你快想想办法救救小韩呀！”柯沫兰哭得像个泪人似的，小韩的伤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给他喂喂水或者擦擦汗什么的，眼睁睁地看着小韩疼得昏过去。
“小柯，你别着急，现在土匪已经被打垮了，我们一定想办法救小韩的。”戎瑞查看了小韩的伤势对柯沫兰说道。“你放心，我们决不会放弃任何一个自己的战友，哪怕只有一丝的希望也绝不放弃！”
其实戎瑞一点办法也没有，小分队根本就没有医生，连药品也只有一点点，假如不尽快想办法救治，小韩就凶多吉少了。
绝不抛弃，是啊，绝不抛弃任何一个自己的同志和兄弟，所有的人都为戎瑞的话而感动和震撼。但现实就是现实，戎瑞和小分队必须为此做些什么。巨款和小韩的安危都是压在戎瑞和小分队肩膀上的重任，无论是谁也不敢大意。
“同志们，我们必须把挽救小韩的生命作为目前的第一任务！”戎瑞神情凝重地说。
“可是，戎部长，上级指示这次的任务绝不能任何闪失……”
“我是这次任务的负责人，后果我负责！”戎瑞不容置疑地打断了洪海的疑问。“为了紧急救治小韩的生命，我们必须暂时把送亲行动暂缓一下。”
“可是……”洪海大概还想说什么，但下面的话却被戎瑞严厉的眼神顶了下去。
“大家什么也不用说了，优先救治小韩这是无庸置疑的，哪怕就是丢掉巨款也在所不惜！”戎瑞盯着洪海和姜云龙两人的眼睛斩钉截铁地说。“不要忘了，小韩是我们的同志和战友，而且我们已经失去了两个战友，难道还要失去吗？！”
姜云龙和洪海无语，在他们的意识之中，任务永远都高于自己的生命。小韩的伤势实在太重了，是不是能够救得活都成问题，况且他们也不是说要抛弃小韩，而是希望能把小韩安置在附近的农家，能不能活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或者还有一个选择，把小韩交给郝大山的绥远小组，让他们带着小韩找医生救治。
可是，戎瑞却不这么想，小韩是跟着小分队从北平出发的，只要他还活着，哪怕希望渺茫也要尽力想办法救治，否则怎么对得起组织，对得起小韩的父母，也对不起自己的良心呀。
“可是，戎部长，这附近又没有医生我们也不知道，到哪里去找呀？”姜云龙迟疑地说。
“这样吧，把郝大山和王小二叫来先问问，他们是当地人，说不定会知道一些情况的。”戎瑞说。
郝大山也不知道怎么办，但王小二却提供了一个重要的信息。绥远的土匪多如牛毛，平时打劫或者相互之间火拼的事情经常发生，土匪们受伤也就难免。因此土匪们对医生都很看重，他们什么都敢打劫，唯独对医生网开一面，唯恐受伤以后医生们不肯救治或者瞒着他们下黑手。但是，这一带周围上百公里的地方能够救治枪伤的只有一个医院，就在离谷口六十里地的和林格尔。民国11年，当时一个姓屠的县知事在和林格尔开办教育的时候，顺带办了一个医院，据说现在那里还有几个医生，几个月前还听说有土匪受伤去那里治伤的。
“太好了，咱们就去和林格尔！”洪海一听有医生而且就在前路上，大喜地喊道。
“洪队长，这恐怕不行！”王小二却不赞成洪海的意见。
“怎么？”
“和林格尔是座县城，城里面还有国民党的一个连驻扎的。”
“那以前土匪们怎么进得去呀？”戎瑞也觉得奇怪。
“土匪们……呃……”王小二毕竟是刚刚脱了土匪的帽子，说起来有些别扭。“以前都是把医生请出来，在城外的地方找个村子致伤的。”
“那要是像小韩一样的重伤呢，怎么做手术呀？”戎瑞细心地问道。
“要是重伤的话一般就没法活了，土匪头子是绝不会为手下花大价钱做手术的。”王小二平淡地说，这年头人命还不如一块大洋值钱，何况是把命题裤腰带上的落草土匪。
“既然不能在城里做手术，那就把医生和手术器械带出城来，在城外作手术！”戎瑞站了起来，把手坚决地一挥-
和林格尔地名虽不出众，这里却出过一个历史上大大有名的人物，五代十国北魏的开国皇帝拓跋珪就出生在这个地方。戎瑞车队的安全交给了洪海和姜云龙，命令他们在离和林格尔二十里地左右一片茂密的树林子里，便亲自带着王小二和两个小分队队员来到了和林格尔县城。
虽说是县城，也有国民党的驻军，但守城门的士兵显然并不那么称职，打扮成商旅模样的戎瑞四人骑马进入和林格尔城门的时候，几个守城门的士兵只是抬了一下眼皮而已。王小二说的那家方圆百里唯一的医院就在县城的西门大街上，医院果然很小，设在一座宅院里面，医院门口的牌子上写着仁爱医院。戎瑞暗暗点头，一般取名仁爱的医院差不多都是那个教会机构捐建的，北平就有一个。
这座宅院大概是那位姓屠的县知事买下作为医院使用的，因为戎瑞注意到医院门口有块记录仁爱医院建立的石碑，看来那位知事大人也算一个热心地方建设的异类。宅院的前院大概是门诊，有一个戴眼镜的医生正在几个病人诊治。戎瑞和王小二好一会儿，几个病人才一一看完病。
“这位医生，贵姓呀？”
“我姓何，你有什么事情吗？”医生的年纪不大，抬头奇怪地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怎么到医院来不问病情，倒先问起医生贵姓来了。
“噢，何医生，请问您是从哪所医科学校毕业的呀？”戎瑞笑眯眯地问道。
“北平医科大学。”何医生傲然地答道。“你是谁呀，问这个干什么？”
“咦，何医生，听口音您是北平人吗，我也在北平的清华大学上过学呀。”戎瑞答非所问地说。
“嗯，我是北平人。”听见戎瑞一口的京味，何医生的口气缓和了许多。
“太好了，在和林格尔竟然能碰到北平医科大学的高材医生，真是太好了，呵呵！”戎瑞倒也真有些意外，遂客客气气地说道。“是这样的，我家有个病人，前些日子给土匪打伤了，不知道你这里能不能做手术呀？”
“当然能做，我们和林格尔仁爱医院是这方圆几百里唯一能做这种正规枪伤手术的医院！”何医生骄傲地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小伙子，病人在哪里，你的家人伤在哪儿呀？”
“何医生，他是伤在胸口部位，伤得很重呀，现在已经昏迷好久了，现在在家里躺着呢。”这医生自己也不过二十七八的样子，居然老气横秋地叫别人小伙子，确实有一股子北平医科大学那些书呆子们的傲气，看来不是吹牛的了。
“胸口，看来还真有些麻烦的。”何医生有些沉凝地说。“不过你放心，我们医院的黄恒秋医生那可是我们北医大的高材生，你还是赶快把病人送过来吧。”
“何医生，我家的病人现在还不能移动，请您和黄医生到我家中做这个手术如何？”戎瑞珍重地说道。“出诊费和手术费用，我绝对不会亏待了你们的。”
“带你家中做手术，你开什么玩笑？！”何医生大吃一惊，竟有些像是尖叫起来一般。
“何医生，发生了什么事呀？”
一个身穿白大褂的青年医生从房间里面走了出来，以询问的目光看着何医生和戎瑞，同样也是一口的京腔。这位医生虽然年轻，但气质看起来绝不会输于戎瑞在北平医院里见过的随便哪一个知名医生。见青年医生询问，何医生赶紧从椅子上站起来，轻声向他讲述了戎瑞说的事情。看何医生恭敬的样子，这位青年医生不是院长也肯定是黄恒秋医生了。果然，何医生介绍说他就是黄恒秋医生，戎瑞不敢怠慢，连忙客客气气地把小韩的伤势告诉了他。
“你们不会是土匪吧？”黄恒秋医生沉吟了一会儿，谨慎地审视了戎瑞和王小二一眼。
“看您说的，这怎么可能，您别误会，这位是我的保镖小王，再说我现在还是清华大学历史系的学生呢！”戎瑞可不想医生们对自己和小分队有所误会，所以一一把自己认识的清华和北平医科大学的教授学者一一报给黄恒秋医生。
慢慢地，黄恒秋医生和何医生已经对戎瑞不是土匪深信不疑了，笑话，本来就不是嘛，戎瑞轻轻地舒了口气。
“如果病人不能移动的话，到你家中做手术也是可以的。”黄恒秋医生说。“这样吧，按仁爱医院的规矩，出诊费加倍，手术费加收50%，如果医疗器械损坏的话，要由你家负责照价赔偿。”
碰到这样的医生，戎瑞不答应才怪呢，不过，戎瑞却在心里动起了另外的心思。小韩的伤势固然要做手术，这是最紧要的，手术做完了呢，难道就让眼前这两位北平医科大学毕业的正牌外科医生和内科医生回去吗？不不，绝对不行，陕北红军缺医少药呀，尤其是战地外科医生。再说了，经过了两万五千里长征的红军，恐怕是根本就没有整套的手术器材吧，眼前可正有现成的呀。
谈妥了出诊的事情，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戎瑞很大方地给出了一根小黄鱼的定金。仁爱医院的外科手术器材果然齐全，手术刀、手术钳、止血钳、止血器等等，还有一些稍大型一些的器械，和戎瑞曾经见过的基本上差不离，虽然他不太懂这个。黄恒秋医生和何医生两人细心地把各种手术器械一一装箱，又把一些可能需用的药品针剂等也专门打包稳妥。为了避免路上颠簸损坏易碎的器械，黄恒秋医生还专门用棉布把箱子里的空隙填妥。
“好了，都妥了，戎先生。”黄恒秋医生把刚洗完的手擦干，对戎瑞说道。
“那个，黄医生，能不能把药品多带一些。”戎瑞的眼睛瞄上了何医生身后的药房。“我想为家里多备一些药品，万一用得着就不用再跑来跑去的了，倒时候钱照付，您放心。”
“不行，现在药房里的药也不是很多了。”黄恒秋医生一口就拒绝了。
“黄医生，多带一些应该没问题的，北平的药品明天就到了。”一旁正在整理东西的何医生插口说道。
戎瑞简直爱死何医生了，竟有这么巧的事情。黄恒秋医生听了何医生的话，沉吟了一下果然就不再反对了。同意就好，戎瑞什么药品都要，外科药、内科药，外伤药、内伤药，头疼药、感冒药，反正只要说的出理由的，戎瑞都要，一句话钱照付。好么，又打了两个箱子，何医生不是说过仁爱医院有一辆专门出诊用的马车嘛，装上。
不管身旁目瞪口呆的王小二，戎瑞的眼珠子又眼馋地瞄上了药房里还剩下一半的药品。戎瑞乘黄恒秋医生和何医生不注意，低声对王小二吩咐了几句，看到王小二傻愣愣的眼睛，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就这样吧，我和两位医生先走一步，你在县城里把该买的东西买起咯再赶上我们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