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十三章 上路
和齐书记事先约定的汇合地点在北平城西三十里地的小王庄，小王庄不大，但这里却在西出绥远、察哈尔的必经路线上。根据中央社会部和北平市地下工委研究确定的方案，此次转运巨款的起点就在小王庄，北平市地下工委紧急组织的特别行动小队已经在这里等待了整整一天了。从小王庄往西，跨过永定河，过飞狐口，经晋北的偏关附近进入绥远，然后转向向南在榆林入陕，陕北根据地派出的部队将在榆林以南进行接应，到时候就安全了。这条路线，是中央社会部和中央经济工作委员会的情报人员经过深思熟虑确定的，尽可能地考虑了沿线的各种状况，包括地形、路况、天气和民风，也包括沿线的国民党29军、西北军、中央军和晋绥军等的驻军情况，更是派出了精干的特别行动队在沿途护送，每隔一定的区域护送的行动队都不同，这极大地保障了此次巨款转运行动的隐秘性。
在约定地点接应的特别行动队员们早已发现了戎瑞的福特小轿车，远远地便迎了过来，当先的两人正式齐书记和王副书记，看来他们的心比戎瑞还要着急呀。他们两个北平地下党的主要领导亲自坐镇指挥，不知道但了多少心，光等待就是八个多小时了，能不急吗。派去花旗银行提款的小组一个多小时前就已经回来了，提取的八十万银元一块不少。八十万银元整整装了五个木板箱子，要不是事先通过安插在北平军委会的内线提供了一辆军用卡车，还不知道怎么运出城来呢。
“小戎，怎么样，都安全吗？”齐书记的话问得很有水平，一是问人的安全，二是问钱款的安全。
“一切顺利，总算没有辜负两位书记的期望，呵呵！”戎瑞见自己刚推门下车，齐书记劈头便问，知道领导等得焦急了。“负责暗中掩护支援的同志都回来了吗？”
“哪有你四个轮子快呀，都还在路上呢，哈哈！”王副书记大笑起来，接着便狠狠地给了戎瑞一个熊抱。
一个老地下党喜形于色，都是钱惹的，戎瑞心想，当下，便把提款的经过简要地介绍了一番，省得两位领导急着问。
“你是说都兑换成了金条？！”
“是啊，原本也想不到的。现在局势不稳，估计过一段时期，金价就要涨，要是华北抗战战争爆发的话，还要往上窜。”戎瑞很有把握地对齐天胜书记和王副书记说到。
“戎瑞同志，你立了大功啦，哈哈！”王副书记高兴地在戎瑞的胸部槌了了一拳头。
“这都是同志们共同努力的成果，两位书记指挥若定……”戎瑞都有些经不起表扬了。
“行了，少说废话，呵呵！”齐天胜书记也忍不住笑了。
这时，姜云龙押着言德伦走了过来。
“这个汉奸怎么办，真的放了？”姜云龙显然不想放了言德伦这个汉奸商人。
“放？作为绑匪自然要讲信用，但是……”戎瑞看着言德伦慢慢变得绝望的死灰脸色，顿了顿。“作为中国人，我们将以人民和国家的名义，对罪大恶极的奸商、汉奸言德伦父子处以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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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父：新娘已安全接到，即日起程，发电机将随行带去，勿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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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平市地下工委的齐、王两位书记在小王庄只待了一个小时，就开着福特小轿车走了，并且带走了已被处决的汉奸言德伦父子。齐书记向戎瑞传达了一个让戎瑞兴奋得消息，中央社会部指示他随同运款特别小分队一起前往延安。可惜来不及通知还在家里等待消息的丁艼了，只好匆匆写了封短信委托王副书记送给她，就是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相聚。王副书记打趣地让戎瑞放心，等这次行动完成，他一定遵守承诺做丁艼的入党介绍人，连齐书记也高兴地答应代替戎瑞做另一个介绍人。
虽说今天的提款行动比较顺利，但并不意味着危险已经消除，众人都明白这才刚刚开始，要是日本人和国民党特务反应过来，重重的危机将接踵而来，所以目前最要紧的就是争取时间。按照事先拟定的计划，从北平附近的小王庄开始，由北平市地下工委抽调精干可靠人员组成的特别行动小分队就正式接手了转运任务。特别小分队由12人组成，看他们炯炯有神的眼睛，就知道都是身经百炼的好手，齐书记和王副书记着实下足了本钱。唯一令戎瑞担忧的是小分队的枪支严重不足，自己原有一支勃朗宁，姜云龙也配有一把盒子炮，从汉奸言德伦身上又缴获了一支手枪，再加上小分队携带的三支崭新的毛瑟军用枪，这还是戎瑞上次从井口植卫那里买的，总共才有六支短枪和12把匕首，子弹也不是很多。这种武器匮乏的境况，让戎瑞心中隐隐感到了一丝担忧，但他并没有说出来。
戎瑞的担忧是有道理的，近百公斤的金条和八十万块的银元，再加上十来万元的日元和美元，已经超过两百万元的巨款了，即使再怎么掩饰，也不能不说是个大目标。看来，党组织的力量果然还很薄弱呀。这一路上一定要想办法搞到枪，否则，万一遇上打劫的土匪、地主或者军阀武装，那就惨了，戎瑞心里暗暗想到。戎瑞倒不是在乱想，中国的北方向来是土匪横行的地方，可以说是多如牛毛也不过分，这其中大多是人数较少枪只有几把的小股劫匪，要是拥有十几支枪那就算是大土匪了，何况还有沿途的土财主总也有几把防身的枪支吧，就冲他们身上要了。
离开北平也就离开了丁艼，虽有些说不出的失落，但对延安的向往冲淡了心中思念之情。对于之前的行动，戎瑞只能说是幸运。日本人醒悟过来应该还需要几天时间，到时候小分队已经走远了，暂时不会有危险，毕竟前往延安的路线上还没有日本人的公开势力。令戎瑞心中大加提防反而是目前毫无所知的国民党各种势力，穷得像乞丐的29军，吝啬鬼阎锡山的晋绥军，在陕北地区围剿红军的东北军和西北军，还有更有实力的国民党中统、军统特务。戎瑞对党内的同志是很佩服的，但这并不能排除无孔不入的中统和军统特务没有对地下党进行渗透，万一这次转运行动的情报泄露，紧接而来的就是挥也挥不去成群的苍蝇、牛氓，不能不防呀。
戎瑞想到这里，立刻就召集特别小分队几个主要人员开了个短会。原本戎瑞在组织内部的地位并不高，即使他保密程度很高也一样，但齐书记在与特别小分队分别之前宣布了一项任命，任命戎瑞为北平市地下工委新成立的经济工作部部长。刚刚听到齐书记宣布的任命时，戎瑞非常惊讶，这经济工作部虽说是刚刚成立的，但作为部长那就算是地下工委的重要干部了，自己升官了？！而且，齐书记还特意嘱咐，工委的特别小分队只负责戎瑞和巨款的安全事务，整个转运行动期间，由戎瑞总负责。其实，从齐书记和王副书记的笑脸上醒悟过来的戎瑞还是看出了工委的另一个用意，这次重大行动原本应该是由工委主要领导负责的，但是由于一二九抗日救亡运动的新发展，北平市地下工委的任务非常繁重，几个主要领导都一时无法离开北平，提拔戎瑞，一是对他的奖励和有意提拔，二来也算是把经济工作部的框架搭起来，有利于今后的工作，这三则，到延安的时候没个工委的负责人也不像话，何况这次转运任务全程的行动计划内容也只有戎瑞一个人知道。
鉴于条件限制，短会就在一个小树林里开，福特轿车和军用大卡车早已放弃了，车辆好是好，可目标太大。除了戎瑞，参加会议的只有姜云龙和工委派出的小分队队长洪海，齐书记派他担任队长，可能是因为他是山西人的缘故，对沿线的情况非常熟悉。
“老姜，洪海同志，有几个重要的事情也需要和大家合计一下。”戎瑞郑重地对两人说。
姜云龙和洪海都是很有经验的老同志了，基本上明白戎瑞召集两人开会的意思，所以齐齐点了点头。
“这次任务的重要性和危险性我就不说了，为了保证转运行动的顺利和巨款的安全，有几个重要的事情必须定一下。”戎瑞看了看两人说到。“一是保密工作，现在除了我们三人以外，其他的队员都还不知道这次运输的货物是笔巨款，为了保证行动的隐秘性，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让他们知道。注意，这个意见同样针对沿途护送的其他小分队的同志，即使是当地地下党负责人也一样。”
洪海点了点头表示同意，戎瑞的意见非常正确，再说他的地位也比自己要高，领导说了算。
“第二，鉴于长城口外地区匪患严重，加上地方土豪劣绅很多，为了安全起见，我建议出偏关之后，小分队必须万分小心，尽力避开这些势力的眼线，以避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加入不能避免，则尽力消灭敌人或者全力突围，容不得犹豫。”
“第三，每辆大车必须由专人负责，老姜负责头车，另外指定一个得力同志负责后车，每辆车除了赶车以外再配备两个人协助，配备匕首和一半的手榴弹。”
“第四，洪海同志负责沿线探路和安全警卫，同时负责和下一站接应的小分队接头，剩下的同志和枪支、匕首都归你调配，记住，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可以开枪，避免暴露我们的行动。”
“第五，我们的武器太少了，万一有危险只怕难以应付，我的意见是沿途有机会的尽量多搞几把枪，争取让每个同志都配上一把。”
“第六，两辆大车都只有一匹骡马，行动速度较慢，组织同意我们可以沿途购买马匹。我的意见是，为了增加小分队的机动性，不仅要为每辆大车增加一匹拉车的骡马，同时要再争取多购买马匹，以实现小分队的马队化。呵呵，不要高兴得太早，购买马匹的经费不可以从转运款项中开支，得我们自己解决，要保证全额运到延安。”戎瑞笑着说到。
姜云龙和洪海两个成精的人物，从戎瑞的笑容里面已经感觉到他要打什么主意，自然是无不可了。
“经报上级批准，这次行动的代号是送亲，我的个人代号为发电机，老姜的代号是龙王，我们两个人的代号只限洪海同志知道就可以了。”戎瑞又转头问到。“洪海同志，你的个人代号是什么？”
洪海的代号叫风筝，大出戎瑞的意料之外，他原以为这位山西大汉的代号应该听起来很威风的，哪知道是个北方地区普普通通的玩具。
“因为，每次有行动的时候，都是我负责打前站的。”洪海居然有些腼腆地说。
原来是个侦察兵呀，戎瑞恍然大悟，不过他很奇怪，眼前的这位大汉为什么会在说自己的代号时露出腼腆神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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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德伦汉奸父子的尸首是在第二天被人发现的，父子俩都是一刀掏心致命，尸首还被丢在了前门城楼下面，有心人传言是近些日子活动频繁的华北锄奸队干的。对于汉奸的死，街面上津津乐道的有之，那是北平的老百姓，人心惶惶的有之，肯定是和言德伦一丘之貉的人，而疑心重重的就是日本人了。
原本前些日子井口植卫和河田毅生两人的死亡，就已经让日本人焦头烂耳了，虽然在华日本人也有意外死亡的，但这两人毕竟还是有些政府背景的，北平的日本领事馆不得不重视。就在言德伦父子尸首被发现的同时，负责调查此事的日本领事馆官员终于把线索查到了大东亚协和银行，戎瑞的那位假同乡铃木居然对自己的鹿儿岛同乡是关东军特高课的人深信不疑，对调查此事的领事馆官员是一问三不知。不过，当他听到言德伦父子被杀的消息之后，细想之下也不禁心里面疑云丛生。虽然闹不好可能影响自己的前途，但铃木这家伙对祖国的忠诚还是战胜了升官的欲望和莫名其妙的乡情，他思索之后立即把这一情况报告了贝岭领事馆的经办官员。
一听案情还涉及到关东军特高课，领事馆官员不敢怠慢，马上向关东军司令部通报了这件事情，查询是否有叫小林光一的特高课人员来北平执行提款任务。关东军司令部包括特高课在内，姓小林的倒有不少，什么小林义雄、小林康夫、小林益纪等等有十几个，就是没有什么小林光一的，名字最接近的也叫小林光而。这些姓小林不知道自己得罪了那位神仙，距让明明奇妙地被特高课叫去审问了一番，虽没有什么事却也不胜烦恼，从此便莫名其妙地恨上了叫光一的人。
在高效的特高课快速审查之后，关东军司令部及特高课内部的人当然和北平的事情无关。凭着特工的职业敏感，特高课的成本大佐感觉得到了此事肯定不一般，还有两个从日本本土来的特使居然也失踪了。成本大佐可不会像北平领事馆的傻瓜一样怀疑是这个两个特使杀人灭口携款潜逃，因为这两个特使来华的使命是为了和北平军政府秘密谈判的，所以，成本大佐当即指示潜伏在北平的特工注意追查此事。
北平还有一个人对此事异常关心，就是警察局的李警长，多年的办案经验告诉他，最近的两起日本人死亡失踪事件之间一定存在着某种联系，而且很可能和华北四省总商会副会长言德伦之死也有关系。虽然他没有被日本人同意追查井口植卫、河田毅生两人的死亡案件，但是李警长很快就查到了言德伦的银行账户上被人提走大量银元，这巨额现金这就更加让李警长觉得玩味了。不过，李警长可不是同情汉奸言德伦父子的死亡，更不可能对日本人的事情有多关心，而是言德伦的家人说他失踪之后，李警长却回忆起自己在言德伦失踪的第二天下午，见过言德伦的福特轿车。当时坐在驾驶座上的那个司机让他印象深刻，因为他的气质明显和普通司机就不相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