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神兵溯源 -- 第二章 葫芦武魁3
忽听背后一人阴恻恻的笑道:“嘿嘿,这里消防落后呐。呵呵,蚂蚁毒虫都成窝啦。”
李四巫把总回身看去,只见一个脸色苍白的驼背青年不知何时已站在身后数米远的距离处。最奇怪的是这个人穿的衣服不伦不类,既非洋装又非清服,仔细研究倒似唱京戏里的王爷的穿戴。
巫把总喝道:“什么怪物走来这里撒野?”
那青年哈哈一笑道:“我听说巫把总在天朝的时候可是武状元,武艺一向天下无双,嘿嘿,我倒想领教一下。”
巫把总右手铮声把刀拨了出来,喝道:“你找死。”晃身而前,嗖一刀向着那青年砍去。那青年身形一晃,恰恰避过这刀。巫把总嗖嗖嗖又是三刀,这三刀把那青年的上中下三路都算到了。忽听铮铮铮三声,那青年一举手连弹三下,已把巫把总的三刀化解了开去。李四在旁举着火把瞧得清楚,不觉叫道:“好个弹指神通。”
巫把总恼羞成怒,刀脚掌齐施,瞬间已攻了七八招。未料对方却似鬼魅一般,倏忽来去,堪堪避过。巫把总嗖声跳了开来,垂刀拱手道:“原来是仙家侠客,恕巫某有眼不识泰山了。”
那青年微微喘气,冷笑道:“能伸能屈,狗熊上树,能硬能软,恰是鸟棍。巫武状元深得俯卧撑之道,果然锦绣前程。”
巫把总脸色铁青,好在火把光也照不清楚,口里嗯嗯,心里悻悻。偷偷的望了一眼左手腕,幸好不见肿毒之象,但觉得所蛰之处犹为微微作痛,并不好受。
李四听得仙家侠客数字,头也大了,见着巫把总圆融处世之道,自己总不能落后啊,急忙上前行礼道:“李某拜见大侠。”
那青年仰天打个哈哈,说道:“哪来这么多的马屁精啦。我一个病人,是甚么鸟大侠啦。”话虽如此说,但听得有人称赞,就是飘飘然的受用。至少烟硝味暂时淡了啊,于是说道:“你们把胡解元放出来。我有话对他说。”巫把总哪敢不从,点头哈腰的去打开了牢门。狐儿出来拜谢道:“小人谢过大侠。”那青年急忙还礼道:“胡兄乃今科武解元,我久仰大名,正是幸能遇之,呵呵,其实我找你很久了啦。”
狐儿听得对方说话的声音,依稀是昨夜梦里的甲子少爷,还以为现在也在梦中了,问道:“你,你就是甲子少爷吧?”
那青年闻言浑身一震,喜道:“原来你早知我的事了啊?!”心下激动,溢于言表,忖道:“这人果然了不起,看来算是找对人了。”
巫把总和李四对望一眼,心下想道:“这个胡语豪来头不小,我们都看走眼了。”
却听狐儿道:“我总是和少爷你梦中相见,现在也是啊!”
甲子少爷愕然道:“现在可不是梦中啊。哎哟,原来我总是出现在你的梦中吗?想来是我太挂念你了!”
狐儿捏了捏大腿,果然有着痛感,不觉惊道:“那么说来钟叔是有受了重伤了,对,苗大夫家。”转身向外就跑。
甲子少爷紧随其后跟了出去。
李四抹了一下头上的汗珠,对巫把总道:“还好这个甲子少爷倒没甚么架子。巫爷见多识广,连世外的仙家侠客也认得。”
巫把总捡起火铳,冷冷道:“什么鸟仙家侠客,我随口说说掩下场面而已,他的武功也不过是一般般,就是有着一点邪术让我进攻不着,好汉不吃眼前亏嗯,你是看热闹还是做他们的奸细的?”
李四见他手里的火铳有意无意的对着自己,新一轮的冷汗不禁又冒了出来,急忙说道:“我们新举子对这个胡语豪都是极讨厌的,我李四愿随把总的马首是瞻。”
巫把总森然道:“好好,你我就是友非敌了。嘿嘿,那甲子的邪术还浅着,我在长毛那边见得多了,等我去弄点东西过来破了它,今晚要他们一个都跑不掉。你跟去把那个胡语豪骗开,我们一个一个收拾他。”
李四只听得心花怒发,不禁叹服道:“怪不得那个胡语豪装神弄鬼的,原来是会着邪术的一伙啊。难得巫把总慧眼辨奸,我等绝不抽手旁观的。”
巫把总道:“好,我们现在开始分头行事,到时向上汇报时,你知怎样做啦!?”
话分两头,却说狐儿跑出监牢,沿着刚才钟叔所去的方向追过一条窄巷,刚转角,忽然脚下跘着条尸身,一跤跌了个狗抢屎,当啷一声,腰里的柴刀却滚了落地,狐儿摸在手里。忽听的有人道:“是狐儿来了吗?”
狐儿大喜道:“钟叔,你,你怎么却在这里了啊?那两个背你来的人呢?”
钟叔叹了口气道:“狐儿,我是死去还魂呐!刚才那两个恶人驼我来自到这儿,放我下来,连刺了我几刀摸着我断了气就走了啦.”
狐儿半信半疑道:“钟叔,你是三句不离本行啊,现在是黑夜,神话故事留着明早说。”
钟叔苦笑了一声道:“狐儿,钟叔从不骗你的。本来刚才有两个牛头马面的冥卒拉着我走的,但你从后头拿着这把刀赶来,那两个冥卒吓得弃下我逃走了。所以我又回来了。”
狐儿只道他伤得胡言乱语了,摸来抱着钟叔,触手所及,都是粘糊糊的,入鼻腥臭,借着远处不时的冲天炮火光,隐约见得钟叔浑身是血!不禁急得眼泪也滴了下来。钟叔道:“孩子,我的血都流干了啦,我是活不成的了,但我很希望回家看上最后一眼。”狐儿听到回家两字,忖道:“钟叔家在汉口龟山脚下钟山村,此时城门紧闭,即使出得城门这半夜三更的也过不得长江啊。”
钟叔似乎看透狐儿的心思,叹气道:“本来我十天半月也不回去一趟的,此时三更半夜,更难渡得长江。但我奢望能死于家里也好瞑目。还有,我在家藏着十多两的银子也是想着将来送给你成婚之用的。”狐儿感动不已,呜咽道:“钟叔,你不会死的,我现在现在就和你找医生去”钟叔淡然笑了笑,道:“现在恶鬼已侯在一旁,只是惮忌于你这把刀的煞气,不敢过来勾魂而已!”狐儿一听这刀有如此威力,于是塞在钟叔的手里道:“如此说来,你拿着这刀,我背你找苗大夫去。”
狐儿就要来背钟叔,忽然肩头有人轻轻的拍了拍,说道:“我这里备了轿子,你抱钟叔坐上。我们找苗大夫去。”狐儿回头看时,却是甲子少爷和李四不知何时来了。狐儿如获救星,说道:“甲子大侠救我钟叔。”甲子少爷一摆手,一顶四人官轿已稳稳的停了上来。事在紧急,狐儿也不谦让,把钟叔就抱了上轿。
甫一坐定,却听甲子少爷在轿外说道:“胡解元,苗大夫家已到。请下轿进内就医。”狐儿愕然道:“怎么?就到了!”揭开轿帘,果然是苗宅门前,见着数人正在出出入入。
钟叔道:“原来是缩地之术,甲子少爷真是异人。狐儿,我们来得迟了,苗大夫已去世啦。刚见两个冥卒带了他出去了。”
狐儿听得焦躁,急下轿来,与甲子上前问一个刚从苗宅出来的人,那人满面愁容道:“刚才苗大夫应徭役守城,给大炮轰了个正着,抬回来已咽了气。”
狐儿不禁愕然,对甲子道:“钟叔怎么都先知道了啦?”
甲子少爷苦笑道:“其实钟叔已回天乏术,现在他魂通阴阳。只是牵挂乡梓,魂魄未肯离身而已!”
狐儿眼中含泪道:“现在城门紧闭,又过不得长江,却不知如何才能了却他的心愿。”
甲子道:“我有缩地术,能到江边,但水陆两隔,还得找船渡江才行。”
狐儿闻言眉头为之一展道:“如能到得城外,过江总有办法。”走到轿边,俯身对钟叔说道:“钟叔,甲子少爷能把咱们送到江边,那时我们弄个筏子也能漂过长江,总之不在今晚便是来早即可回到家去。”
钟叔声音微抖道:“如此最好,只是你这刀太过霸道,我也支持不得太久。我还有一样学卦易的事物留在家里,现在想来十分的奥妙,也留给你,你将来必然能发扬光大。”狐儿见他说话时全身发抖,触手冰凉,料来是失血过多而发冷了。解了那件荣华富贵得来的外袍给他盖上。钟叔概然叹道:“据闻你已是武解元,我含冤莫白,万莫让我拖累了。”狐儿哽咽道:“这是甚么说话,你老待我亲如子侄,我糊里糊涂得来的解元头衔,哪里及得上钟叔你往日的些少关顾!钟叔的冤狱,我一定要昭雪的!”钟叔摇手止之道:“孩子,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你要听我的,我命里如此,怨不得谁来。现今大清江山满目疮痍,黎民百姓如蹈水火,而你前程远大,将来或能授得一官半职,那时却为民做主,总教没有这种冤狱才好。”
甲子少爷在旁听得心下赞叹,插言道:“钟公之言果然有理,若得为官者都有钟公治国为民之心,中华泱泱大国何来外忧内患。”
狐儿却是浑然不晓什么家国大事,说道:“钟叔,我心在山林,看着这些炮火战争实是闷烦得很。”
钟叔正色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你藏身山林,却吃着人间烟火,现在兵荒马乱,你不惹事,总有朝一日事却来惹你,你不力争上游,难道还要象钟叔我这般抑郁而终吗?”
狐儿心下大窘,嚅疑未语。却见李四气吁吁的跑了过来,说道:“你们走得这么的快啊。胡解头,钦差大人有令,请你增援中和门防御。”
甲子少爷抚掌道:“看,看,名利逼人,胡兄今晚正好建功立业。他日早登麟阁,也不辜负钟公的一番期望。”
狐儿摇头道:“不不,我,我要陪着钟叔。”
钟叔忿然道:“好男儿志在高处。我苟延残喘,迟早一死,但弥留之际实希望见到你英勇杀贼,从此步入仕途。这也算是,这也算是继承我的遗志吧。”说到后来,语气哽咽。
甲子少爷恻然道:“难道胡兄还不体知钟公的苦心吗?!”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对狐儿说道:“据我所知,长毛再过一个时辰就会退去,胡兄此去正是杀敌立功的好时机。钟叔生平苦读不第,现在实是希望见到你凯旋锦衣归去,这是他对你的殷切期盼了。”
狐儿嚅唔道:“但钟叔现在,现在!”
甲子少爷道:“有你的这把刀在,钟叔你一定能等到你回来相见的。”
钟叔也道:“甲子少侠身怀异术,有他送我归去,你大可放心,我轻如鸿毛,死又何哀。你悉心赴敌,杀贼立功就是。”
狐儿道:“如此说来,我这里先谢过大侠了。”对着甲子少爷便欲躬身行礼。甲子急忙拦住道:“你我一见如故,正是弟兄一般,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何况钟公一片为国为民之心正是我所敬仰的呢。我一定会送钟叔安然归家的。时在紧急,你我就此分头行事为宜,明早我再在江边渡口等侯你凯旋来见,切记切记,保重保重。”
狐儿眼中含泪,对钟叔挥手道别,当此生离死别之际,更觉得钟叔是世上唯一的亲人。
甲子少爷放下了轿帘,对狐儿李四拱手道别。从怀中取了一张符来烧了,喝一声:“起轿”,那四名轿夫应声起轿,步履如飞,甲子少爷却是躬着个驼背一跛一拐的走去,渐渐的消失黑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