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飞花轻似梦
他是一个很文静的男孩,静得似乎让人忽略了他的存在。
每个傍晚,他都会如约般地从寝室出发,一个人,踱着那种属于自己的步伐,来到学校后面的湖边。
湖畔原来是一个很美丽的景点,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荒废了。学校稍微修葺了之后,现在成了一处雅处。傍晚时分,亦不乏一些热恋中的情侣相拥打此而过。
静静地,找了个湖柳下被夜色润湿了的石凳,很安静地坐在那里。他没有预约谁,也不会等待谁,只是在苍凉的夜色中守候着一个梦。
湖面时有微风拂过,旋之便有些许柳叶轻舞而落。不经意的叶儿总会在这时青睐他的长发,旋转着,飞舞着,悄悄地沾满他一头。他是一个很爱干净的男孩,尤其爱惜他的头发,几乎每天早晨他都要认真地清洗一次。但对于这枯黄的不速之客,却并没有当成浮尘轻弹而过。他喜欢这轻舞的精灵,也喜欢被落叶粘满的感觉。
偶尔,他也会将落叶紧紧地捧在怀里暗自流泪。他希望用自己的温情来慰藉这凋零的心。因为他觉得,自己一旦松手,这些可怜的家伙不久就会碾成泥土,就再也不会存在了。他不喜欢泥土,甚至有点讨厌,泥土所代表的浮尘污垢是他所不能容忍的。哪怕身上有一点点的污渍他都会感到浑身地不自在。所以,每晚他都会以自己的方式“水葬”这些落叶。仔细地将身上的柳叶轻轻地摘下,然后放在手心,微风吹过时,就会将它们带走。然后划过一条优美的弧线抑或是打几个圈儿飘落在水面。对于水,他有一种连他自己都难以名说的好感。那样的空灵、晶莹,那样的洁净、剔透,水灵灵地,让人不忍去触摸。他内心深深地为之震撼,这世界竟然还有这么空灵的东西。他喜欢那些空灵的东西,因为那是一种境界。撒落的柳叶浮在水面,伴随着湖面丝丝涟漪渐行渐远。默默地目送它们远去后,心里又油然生了一种落寞。柳叶之于他,有太多太多的感慨了……
夜色苍凉如水,伴着秋夜特有的静谧,显得有点阴森。他双手抚着下巴独坐在石凳上,思绪随晚风而起,飘向了远方,飘向了往昔,飘向了心灵深处最柔软的地方。
她是一个很秀气、可爱的女孩,有着天使一样的笑容。
第一次遇到她时是在这湖边的柳道上,那天她穿着一袭带褶皱的白裙。她不是那种很漂亮的女孩,走在路上,也不会引来太多注意的目光。但那天他第一眼看到她时,就深深地被她吸引了。他有一个习惯,喜欢独自一人走在路上,看人家的步伐。那是一个怎样的女孩啊,迈着那种很雅致的步伐,没有一丝地匆忙,很优雅,但又不是踱步的那种,那只会给人一种无所事事的感觉,她的步伐似乎很闲适却又不乏一种对生活积极的态度。他简直看得入迷了,他完全忘记了他已经跟着人家走了好远好远了。
走到一棵压弯了枝的垂柳边时,女孩终于忍不住回头了,带着那种很甜的笑。“你似乎跟着我走了很久了啊?”
他这才回醒过来,很窘迫地用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带着那种男孩特有的羞涩解释道,“你的步伐很美。”
女孩听了轻轻地笑了笑,摘下一片柳叶,近乎自言自语地说道,“步伐代表一种生活态度,就像这柳叶的飘落一样,有急转而下的,有轻舞着飘落的,有打着圈儿略带留恋的……但不论那种,都是一种不经意间对生活的诠释”
他几乎听得入迷了,他没想到这个有着优美步伐的女孩居然还对人生有如此深入的认识。看着他痴痴的表情,女孩略带羞涩地笑了笑,转身离开了。他近乎陶醉了,一边欣赏着女孩远去的步伐,一边咀嚼着女孩的话。他无以用言语来表达他当时的惊愕,只是将飘落的柳叶捧在手里端详,静静地,傻傻地……
打那次遇见后,他几乎每天傍晚都会来到湖边,他希望能够再次遇到那个优雅的姑娘,即使远远的看一眼也好。但女孩却如柳叶的飘落,再也没有出现在这湖柳下了。
无数个傍晚的等待,让他形成了每天傍晚到湖边静坐的习惯。他喜欢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用双手托着下巴,望着湖面发呆。也许某一天,她会穿着那袭白裙从湖面走来,可能是明天,也可能是很远很远的将来。他不知道,也不想去知道,因为他相信有一天,他会遇见她的。
时光在单调的等待里悄然流逝,但他却丝毫不曾改变。
又是一个凉如水的秋季。那天他背着卡其色的斜挎包去刚分好的英语班上去报道,由于中午睡得沉了一些,所以第一次去就迟到了。推开教室门,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就坐下了。那是他所喜欢的位置,安静,自由,无人打扰。他喜欢在上课时做自己喜欢做的事,他很享受那种无拘无束的感觉。
那天课上到中途时,他不经意地抬头在教室里面扫描了一下。就那扫描的一刻,他震撼了,惊鄂了,呆傻了……那一刻,他想流泪,那一刻,他等了好久好久,那一刻,多少次梦过但却总被现实打破,那一刻,他有好多好多的话想说,好多好多的感慨想表达,那一刻……
命运或许就是那么的戏弄人,苦苦等待在人却会在不经意间就站在你面前。那一扫描中,他看到了她,就坐在自己的斜前面,还是那一袭白裙。
他好想到她身边去告诉她,多少个夜晚,他在那里等着她。
可他不是一个很放得开的男孩,尽管好多话在心里却难说出口。他只是还在猜想,人家或许已经忘记了他吧。那时,他心里好苦,好苦,那就是他夜夜等待的人啊!
终于在课间,他鼓起勇气走到了她身边。
“好啊,好久没有见面了,很高兴能和你在一个班上。”
女孩开始有些惊诧,过一会儿笑了笑,似乎认出了他。
接着,他涨红着脸说出了那在心中默默背了无数遍的话,“今天晚上有时间吗?我会,会在湖边等,等着你的。”他其实是一个很会说话的男孩,可是不知怎地,此时那默记了无数遍的话却说得吞吞吐吐。
“……”女孩没有答应也没有反对。或许是一种默认吧,女孩特有的矜持让她此时不会一下子就答应,那样会显得很唐突。
傍晚,还是那个时候,他来到了湖边。
等了好久,当秋夜的凉意袭来时,他不禁打了个寒颤。原来,她还不曾来。不安分的秋蝉似乎也在着漫无边际的等待中希望了又失望了,期望了又绝望了,伏在柳树上发出那让人倍感苍凉的叫声。
他不愿离去,他要坚守在那里,即使守候的是一个梦,那也是一件美好的事。
夜深了,男孩还不曾离开,女孩也没有离开,她没有出现,只是在湖畔另一旁的柳树后面,将泪流了一夜。多少个夜晚,她又何尝不是在等待,只是等待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颗心。
女孩被他的执着打动了,那颗心,她已经等到了。她不忍再去考验那颗已经在漫长的等待中痴傻了的心,再等下去的话对男孩将是一种残忍。
女孩摘下一片柳叶,来到已经冻僵了的他身边。轻轻地对他说,“一颗心就是一片柳叶,只有历经了无数的风雨后才会枯黄,才会飘零,才会飞舞到那个属于它的地方。”
男孩似乎明白了什么,抬头问道:“你也一直在等待吗?”
女孩静静地但很肯定地点了点头。
那一夜,他们聊了很多很多,聊到了以前,聊到了将来,聊到了万物俱眠,聊到了夜深人静……
一阵风过,柳叶又随风舞落。
女孩静静地依在他怀里,伸手去捧起舞落的柳叶。放在胸口,轻轻地说,“柳叶是我的泪水,或为感动而落,或为悲伤而落。以前为忧伤,现在为感动。”
他听后将女孩抱得更紧了,所有的感动化成了当时无言的沉默……
又一阵风过,吹得他浑身直颤抖,这时,他彻底清醒了。原来,她并不曾来过;原来,他还只是在重复着日复一日的等待;原来,一切的一切只是一场梦过………
柳叶飘落了,就不在生机勃勃。对着这飘落的柳叶和那凋零的梦,他许了个愿,很美很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