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五章
十五生辰宴会后，大都里各处都在神乎其神的传说着我的舞技，自然的，我以前是风吟楼的舞妓的事也热闹的传开了，丫鬟仆人私底下都在切切私语，我让娜仁托雅和萨仁格日乐把外面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告诉我，她们只能照办，总是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我的神色。
都怪我自己想事情还是不够周全，这般的展现我的舞技，又在这般的宴会上，身份又是这般的特殊，市井之民没传我不要脸，狐媚子，攀高枝就谢天谢地了，只怕在王公大臣眼中这更是一场闹剧吧！亏我误以为他们那是赞许的目光呢！
由于我的考虑不周，十五把公叔慕青也给得罪了，他虽清廉，可不代表他没有报复心，十五日后要是为官免不了受他排挤打压，王爷王妃那边也是老老实实的交代了半天才蒙混过关的，听王爷说皇上也听闻了这事，大觉荒诞和不可思议，还要王爷带话给我，让我守妇道，做好自己本分，既然皇族都不追究我的卑贱地位，就不要给脸不要脸了。
明明是我做的不对，可听着这些流言蜚语，以讹传讹，我还是感到了莫名的委屈，十三啊十三，我真的是有些累了。
我站在窗前，看着漫天飞舞的灰尘，用手轻轻一挥，它们就四下逃开，有光亮的时候，若不仔细看，也发现不了，夜深人静了，它们依然不知疲惫的舞动，有时我觉得自己是一颗渺小的尘埃，做什么，说什么都由不得自己，整日整夜的活在茫茫无期的黑暗之中，没有谁能帮我，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死于非命。我只有一人不停的争取，才能让十三有重见光明的那一天。
感觉旁边有人气喘吁吁的，我一看是满塔格日，十五的小跟班，个子小小的，却有一种质朴坚韧的眼神。
“少夫人，少爷要我来传话。”他急切的说道，喘个不停，必定是跑累了。我侧身坐下，泯了一口茶，点点头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少爷说他在玉浮宅后门的湖边儿等少夫人，请您赶快过去，出大事儿啦！”满塔格日一边抹汗一边着急的说。
我一听出大事了，心里就咯噔一下，撇下满塔格日，没等他带路就火急火了的跑出门去，心想莫不又是因为我？
这一路上都是耳边呼啸的风声，终于到了玉浮宅湖边，看到的却是十五悠闲的躺在一艘布置精美的金黄色小船上，嘴里叼着根稻草，戏谑的把我望着。
我一股怒火没由来的生起，大口的喘着粗气，他平日在家无所事事就罢了，最近正在气头上，他又偏偏弄出百般花样来逗弄我。
“好你个十五，又骗我，看我不拆了你的船！”气鼓鼓的说罢，一脚用力踹上小船的一边，船身顿时失去了平衡，摇晃起来，而且幅度越来越大。
这下可把十五吓坏了，猛一挺身站都站不稳，看十五的滑稽样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他连声音都抖了起来：“尔岚，你还不来救我，你真是个呼其图！”
我身边都是些蒙人，简单的蒙语我还勉强知道，他这是在说我力气大，我更是生气，高声对他说：“我是呼其图，对，我是呼其图，有本事你再说一边，看我救不救你！”
十五可真急了，他不善水性，而且对水一直很忌讳，我真有些后悔。他马上说：“这船是我送你的礼物，你快救我啊！”
我一听，连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就一跃身跳上船，用力将船稳住，好不容易稳了船，我累及了，便大喇喇的躺了下去，不敢看眼前炽热的毒太阳，微睁着眼，心思百转千回。
十五悄悄走过来，也躺下，挨着我，托起我的头移到他的手臂上，另一只手枕着自己的脑袋，叹了口气：“尔岚，刚才把我吓坏了！”有点埋怨，有点宠溺。
“活该！我还被你吓坏了呢！本来最近麻烦事就多，你还让满塔格日传那样的话吓我，我真是要被你气死！”我愤愤的看着他，噘起嘴来。
他柔柔的顺着我的发，笑道：“还不是为了给你惊喜，我辛辛苦苦的造了这艘船给你，喜欢吗？“
我不解，问：“为何送船给我？又不是什么重要的日子，无事献殷勤，非奸既盗。”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宁静澈远的天空，说：“快到你生辰了，爹娘肯定不会给你庆祝的，我现在没事做，就提前造好了送你，难道非要有目的才能送你玩意儿吗？”他语气中有深深的无奈。
我把脸转向一边，静静的问：“外面那些传言你真的不在意？”他呵呵的笑起来，“不是不在意，而是根本没往心里去，我爱的是你，这就够了。”
我猛的转过身来抱紧十五，好象一直在等待这一刻的到来。“那好，我放心了，我会做一个让你骄傲的吉布楚和！”
他吻住我耳侧的发，笑着说：“喜不喜欢这船？我是专门向皇上讨教了几日才做成的，真累啊！”
我慢慢坐起来，细细打量这船，结实的原木，金黄色也漆的很是均匀，远处看像黄金堆成的一样。船周围都是淡蓝色的绸带环绕着，船上还有间小房子，快步走进去，顿时眼目宽广，有床，有窗，有椅，有桌，有琴，有剑，有萧，有筝，有点心，有茶，真是一应俱全！
我还处于极度惊喜之中，十五从后边抱住我我都没感觉，他自豪的说：“怎样？可喜欢？”“恩，喜欢。”他把头搭在我肩上，高兴道：“喜欢就好，喜欢就好，当日你在将军府湖中翠绿船上唱舞了一曲《江岸水汀》，把我的心都唱碎了，当时我就在心里暗暗告诉自己，以后一定要亲手造一只专属于你玄湖的金船！”
我终于知道十五是为何中意我了，是我的舞牵住了他的心，让他一沉到底。想到那别出心裁日送他的生辰贺礼，恐怕也只有他一人喜欢，不过，也罢，不就是为他而舞的吗？知足了。
“十五，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我转过身，贴着他的耳朵问。
“没有，什么事都没有！”他脸红红的。
“不要再骗我了，你悠闲的时间足够，怎么急于造这船给我？还有，你一说话谎话耳朵就会红。”我步步紧逼。
十五慢慢推开我，独自一人走到桌前坐下，满腹心事的说：“尔岚，我可以为官了，皇上前几天下的谕旨。”
什么，做官？天大的好事，十五总算想通了，我高兴道：“真的？我怎么不知道，那太好了，当什么官？”
“是的，不过不在大都，是在鹿耳门当总督。”他一直盯着桌子，我看不清他的脸。
我急切问道：“那是什么地方？”
“离大都很远很远，远到连骑马过去都要两三年的光景。”
十五说出来那么轻松，我简直不可置信：“为何？是皇上派遣的吗？还是……？”“是我自己请求的，我一直在苦恼要不要跟你说……”
我有些欲哭无泪：“怎么？想把我抛弃吗？”“不是，尔岚，你听我解释！”十五一个跨步来到我面前，握住我的手。
“我身为当朝王爷的独子，如果不当官爹娘肯定是不会应允的，皇上那边也不好交代，但我生性，你最清楚不过了，当初不就是因为你觉得我于世无争，不入凡流才说的那句话吗？‘民生各有所乐兮，余独好修以为常’。所以我一直在想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这样又可以了却爹娘的心愿，又好给皇上交差，如果以后皇上调遣，我们就私奔，到一个田园山地，有成群的孩子，你织布，我种田！”他一口气解释了这么多，我能感觉到他的紧张，手都被汗滲湿了。
“我们是夫妻，难道你都不会告诉我你在想什么吗？什么都不说，最后摆一个结果给我看，我只能接受，连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十五语气缓和下来，带着些憧憬的说“尔岚，听说，那边真的很美，有很多江和湖，我们把这船运过去，这样你就可以日日唱舞，我也可以夜夜陶醉了！没有人会来烦我们，一直悠闲到老。”
看样子十五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我该怎么办？拉不回来就跟他去？完成他那梦般的前景？不行！熬了多久才来到大都，那么那么的接近过皇上，不能就这么走了，我拿眼睛一横十五，狠狠甩开他的手：“十五，我告诉你，我不会跟你去的，那种偏僻荒凉了无人烟的地方，我不去！现在你有两条路，要么像现在一样，与我一起自在的过日子，要么就去当大官，像国师那样的大官！不然，你休想带我走！”
十五幽怨的看着我，千万句话说不出口，我知道，他现在对我很是失望，十五，别怪我，你都说的如此决绝了，我才不得不放此狠话。你我注定不能相守一辈子，迟早要分别，晚散不如早散了吧。
我走上前欲拉住十五的手，他却迅速的撇开了，转身往外走，走了几步身形一顿，却连看都不愿意看我，幽幽道：“是我会错了意，算了罢，既然不愿意，我一人去。”
说完快步走了出去，一滴眼泪缓缓滑落进我嘴中，有无奈的苦涩，凝望着十五的背影，那种落寞，那种孤单，戳的我心好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