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 第016章 忍辱负重
半山腰上,先前的那位高颧骨头目,正死死的抱着杜衡握着钢刀的手臂,声泪俱下的劝解道:“将军,不要啊,现在大将军伤成了那个样子,一时半会儿好不过来,您要是寻了短见,寨子里的几千个弟兄,往后可怎么办呀?您心里的苦,我们都清楚,可是,您要是真的不在了,大将军和弟兄们,不就都成了人家菜板上的肉,人家愿意怎么切就怎么切,愿意怎么剁就怎么剁了吗?”
杜衡听了这句话,机灵灵打了一个冷战,暗道:可不是吗,谭旨那小子的狼子野心不可不防,那个表面上圆滑的谭宏,以及老谋深算的王光兴,也都未必是什么好东西,自己一死,倒是一了百了,可山寨怎么办?大将军和众兄弟们,岂不要落得任人宰割的境地,万一谭旨、谭宏他们起了歹心,大将军性命难保,自己和大将军苦心经营多年的山寨,势必落人他人之手,自己就是死了,也没有脸在九泉之下见大将军啊!
稍后赶到的谭宏、谭旨兄弟俩,也隐约听到了那位头目的话,谭宏有意放慢了脚步,压低了声音,急促的冲弟弟耳语道:“老三,这帮小子并不呆,你这么逼死杜衡,做得太直接太露骨了,就算下边的人不闹,刘体仁,李来亨,还有那个爱管闲事的文老头子,都也不好搪啊。可要是大哥他真的有了什么不测,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到时候咱们哥俩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接管他的部属,谁也说不出什么来,别忘了,这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啊!”
谭旨听了,咔吧了咔吧他的小眼睛,抓了两下头皮,讪讪的笑了一下道:“行啊,还是二哥你鬼道道多,那就听你的好了。”
及至近前,谭家兄弟俩都换了一副嘴脸,老二谭宏分开人群,抬高了调门说道:“哎呀,小杜将军,你这是干什么嘛?我们家老三也是在气头上,话说得重了一些,他的臭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你就别太往心里去了,看在我的面上,就不要再与他计较了,在这个节骨眼上,整个山寨的几千号弟兄需要你统带,我大哥也需要你照料,你可不能意气用事啊!”说着用胳膊肘捅了一下旁边神情木然的弟弟。
谭旨的脸上,挤出十分牵强的笑容,辞不达意的说道:“谁说不是啊,我大哥出了这么大的事,谁不生气谁不伤心?你就别钻那个牛角尖了,我又不是单冲你一个人。”
杜衡深知谭家兄弟的葫芦里卖的绝不会是什么好药,但是为了保住山寨,自己也只得忍辱负重了,当下一语双关的说道:“二将军,三将军,诸位兄弟,我杜衡守寨失职,罪责难恕,但是为了大将军和咱们山寨的存亡安危,杜某只能暂且留下这一口气,与大家共同度过眼前这个难关,只等大将军康复之日,再由他降罪责罚,无论怎样处置在下,我杜衡都绝无二话!”
正说话间,寨门方向跑来一个小头目,离着老远便大声喊道:“杜将军,杜将军,刘头领和文大人到啦!”
杜衡强振心神,冲二谭以及众手下道:“走吧,咱们去迎接文大人和刘将军。”一行人遂折向寨门方向,等他们赶到那里,守门的兵丁禀报,文、刘等人已经被当班的头目让进议事厅了。杜衡和谭宏、谭旨,连忙加快了脚步,直奔大厅。
见面之后自然少不了一番寒暄,继尔是你问我答,由杜衡把事实发生的前后经过,粗略的讲述了一遍。探望过谭文之后,心绪沉重的几个人在大厅中落座。
文安之,字铁庵,湖广夷陵人,早在天启年间就考中了进士,曾经担任过司业、祭酒等官职,后来被权臣排斥,家居多年。南明的弘光帝,隆武帝都曾下诏书要起用他,但是都因为路途遥远未能成行。八年前,他一个人赶到梧州谒见永历帝,受其看重,提任东阁大学士,第二年主动要求来川东督师,途中经过了重重阻碍,终于赶到了川东,在他的不懈努力下,原本各自为战的夔东十三家,渐渐的联合成了一个整体,使之实力和影响有了极大的提高。
文督师眼下已经年近古稀,依然是精神矍铄,一张饱经风霜的瘦削脸庞,宽额头,方下颏,长眉朗目,三缕花白的胡须飘洒在胸前。坐在他旁边的是一位四十七八岁的中年汉子,浓黑的眉毛下,一对炯炯有神的大眼,棱角分明的鼻子和下颏,给人以沉稳坚毅的感觉。他便是大顺军的主将刘体纯。他还有一个尽人皆知的名字叫“二虎”。曾经在闯王李自成的麾下担任右果毅将军,闯王在九宫山遇难之后,他率领本部人马,与南明军队联合,大举反攻湖广重镇汉中,几番鏖战,终因众寡悬殊而失利,退到川东,在巫山天池寨扎下营寨,凭险而守。后来,同为闯王部将的李来亨,郝摇旗,袁宗第等部纷纷引兵来这里与他会合,共推他为主将,并在文安之的奔走下,和以王光兴,三谭为首的当地抗清武装联合,并称为夔东十三家。
刘体纯以凝重的口吻询问道:“杜将军,怎么会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情呢?可曾查清是什么人干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杜衡一脸愧怍的回答道:“回禀大头领,文大人,请恕末将无能,直到现在还没能弄清楚行刺之人的来历,只知道直接行凶的是一女两男,岁数都不甚大,另外可能还有几个帮手,因为他们动手的同时,寨子里好几个地方着了火,使我们没能及早发现他们的真正企图,才使得大将军和夫人遭了他们的毒手。”
文安之从旁插话道:“刘将军,依老夫判断,这一批刺客倒不象是清廷派来的,因为要是清廷所为,必定有大军尾随在后,乘乱发起袭击,攻破大寨也不算是一件太困难的事。如果排除这个可能,那就只能是私人恩怨了。杜将军,你可知道谭大将军,可曾和什么人结下过大的仇怨吗?”见杜衡茫然的摇着头,又道:“这就不大好办了,不过咱们还是可以从这个方面仔细查一查,兴许会找到一些蛛丝马迹,而且,据你所说,他们行动得如此诡秘迅捷,必定在寨子里有内应,所以,必须对山寨之中的人,尤其是可以接触到谭大将军住所的人多加留意才行。”
杜衡连连点头,心悦诚服的说道:“文大人所言极是,末将智薄才疏,遇到这等大的变故,已经有些乱了方寸,有文大人和刘头领在,真是太好了。不过从那些个杀手的狠辣手法上看,摆明了就是想要大将军的命,末将担心一旦他们探知大将军还没有死,说不定还会卷土重来,第二次行刺。他们在暗,咱们在明,可是防不胜防啊!”
“文大人,杜将军,我看他们要是真的肯再来,就再好不过了,那样的话,咱们不就可以张网以待,把他们一网打尽,不就可以永绝后患了吗?”刘体纯语调坚决的说道。
杜衡忧心忡忡的说道:“大头领,这法子好倒是好,可是据和那些刺客交过手的兄弟们说,那三个杀手的身手极为了得,而且下手极为狠辣,不是末将吹牛,我家大将军的卫兵,可都是百里挑一的勇士呀,可是他们二十几个人,连一个杀手也没能拦截得下,还死伤了八九个,要是那些人再来,我怕会造成更大的伤亡啊!”
刘体纯看了看文安之,手捻短须徐徐说道:“噢,这么说这几个人还真的不简单哩,怪不得能够在几千人的大营里面来去自如,看起来我们还真的不能掉以轻心呀!”
“岳父大人,小婿有把握对付他们,杜将军不也说了,那伙人是一定要害死谭大将军的,即便咱们封锁消息,他们迟早也会知道的,与其被动的等着他们来,莫不如引蛇出洞,聚而歼之!”说话的是站在文安之和刘体纯身后的一位精壮汉子,杜衡也认得此人,此人姓文名武,是文安之的侄子,从小就拜名师,练得一身好身手,一路跟随他的叔父来到川东,被刘体纯的女儿相中,六年前与其结成美眷,深受刘体纯的器重。
文安之看了看信心十足的侄子,又看了看厅中的刘,杜,二谭道:“依老夫之见,小武的办法还是值得一试的,不然,老是这么提心吊胆的守着,也不是长久之计。常言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杜将军,那就请你派人到附近的村镇,把大将军并没有死的消息散发出去,引那些人再来,我相信小武和他的手下,可以把那几个刺客一网成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