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回忆
南宫绝在秦璃离开之后,便继续在街上溜达,直到巳时三刻才回到家。进了堂屋,丫头怀玉就端着梳洗用具跟了进来。大小姐以前极是爱洁,每次出门回来都要重新梳洗一番,近来不知是否是深受打击,人也倦怠了起来。
南宫绝挥挥手,示意怀玉端出去,她没那么讲究,也不习惯成日里一群丫头奴才的跟着。
怀玉却似乎看不懂她的意思,放下铜盆,开始清理梳妆台上的杂物。自从去年以后,大小姐变得不好红妆,钗环佩饰都封藏许久不说,这红木梳妆台上也都堆放着账本书册,总是理了又放、放了再理。
“你出去吧,不用整了,横竖用过饭后我还是要看的。”
“大小姐……”怀玉似乎欲言又止。
“说了出去。”南宫绝不耐烦的拿过本书随意的翻着。
“我……我有话说大小姐。”
“什么?说罢。”南宫绝头也不抬的回答。
“恕奴婢冒犯,大小姐,您究竟对于唐公子有没有好感?”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南宫绝奇怪的问道。
“只是……只是因为唐公子此次前来都知道是冲着大小姐您的阿。”
“他让你来做说客?”南宫绝抬眼望向她,有了点兴趣。
“瞧大小姐您说的,奴婢是大小姐的人,怎么会作唐公子的说客呢!”怀玉非常委屈的说道:“其实是因为我今天看到三小姐和唐公子有不太规矩的举动,虽然说那唐公子对您还没他爹爹殷勤,但终究都是原来许给您的夫婿,三小姐只怕是……”
南宫绝打断了她的话:“男女授受不清,三妹从来都是循规蹈矩的人,他们能有什么不规矩的给你瞧在眼里?末不要乱说坏了她的名声。”
“大小姐您真是心太软了,人家明摆着抢您夫婿,您还顾及她的名声?”怀玉心中不服,“我分明是看到了的!在南厢院子里,他们都搂在一起了,真真的不堪入目。”
“小孩子家懂什么搂啊抱啊的,许是三妹妹不慎摔着了,公子好心搀扶而已,再说了,你没事不好好在屋里呆着,上南院客人那里去做什么?唐家是武林大家,有些武功暗器的都是避忌的很的,老爷都不便派下人去伺候,你没事乱跑什么?落在他人眼里,许是认为我派你去窥探的呢!”南宫绝厉声喝道。
小怀玉本是替主子担心,却平白给数落了一通,委屈的小嘴瘪着,一泡眼泪落了下来,她抬手抹抹脸,垂着头,扭身跑了出去。
南宫绝叹了口气,她何尝不知小丫头委屈?只是在这纷繁杂乱的南宫世家,这敏感多事的当口上,能和唐杰划清界限自然是最好的。她自己到底是谁还不甚清楚,去年刚醒的时候还好,现在随着想起的事情越来越多,她越发不能确定了。唐家带着儿子来谈姻亲之事,虽说自己是南宫家主,但是婚姻历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真这么西里糊涂的嫁给唐杰可怎么得好?
如若三丫头真的和唐杰两情相悦,自然是上上之策。每次看到南宫湘玉面带微笑的样子,总觉着眼神中包含算计。南宫湘玉是个城府甚深的人,她却不愿多花心思和她纠缠不断,如真能撮合给唐杰,也许湘玉就能心满意足罢。
想想当日醒来,漫天大雪迷人眼,雪的里那一连串凌乱的脚印渐渐被覆盖殆尽。南宫绝脑中一片空白,一时间不知身在何方。直到丫鬟怀玉找来,流着泪和她讲述前尘过往,才勾起她记忆中的南宫世家。莫非此中另有玄机?曾听闻江湖有迷幻绝学,能令人神智大乱、俯首听命,难道也有神术可将人记忆全番更改?
南宫绝沉思片刻,喊住门口途经的下人,叫他将怀玉速速招来。
丫鬟怀玉原是在后院偷偷抹泪,听闻大小姐召唤,便低着头、泪痕未尽的来了。南宫绝心中暗笑,小妮子闹了性子要展示给人看她的委屈,往往必然如此。
“你莫哭了罢,方才我口气是重了点,这厢我给你赔罪了。”她笑眯眯的和怀玉说道。
怀玉仿佛受了惊吓,傻愣愣的看着南宫绝。
“你是否觉着我与以往大不相同了?”南宫绝问道。
“大……大小姐……您这是……”怀玉结结巴巴的回答。
“你放心,实话说来我必不恼你,说说我与以往不同在何处?”
怀玉定了定心神,犹犹豫豫的开口道:“大小姐以前……以前待下人较为严谨,必然没如今这般随和。”
“还有呢?”
“我不是说大小姐不好,下人是要调教的,您……”怀玉忙着解释。
“没事,我不会恼你,照实说便罢。”
怀玉看看她的脸色,仍旧平和舒展,方才放下心来,道:“说起来不同,那大小姐真真是长进了,以前大小姐经常训斥下人,轻则打骂、重的撵出去卖掉也是有的,我们都曾学了些把式,可哪能经得住大小姐的武功?前两年王厨子做的汤水不中您意,正好撞上那天您心情不佳,甩碗出去就嵌入他腿上,后来找了郎中取了出来,说是进的过深、断了筋脉,他那条腿就这么废了。当然即使如此也比卖了出去或者随便配人的好,那些都是要废了武功的。”
“我原来是如此暴虐的人么?”南宫绝若有所思。
“哪里的话,主子出手重了些而已,如今可是大好了的。”怀玉讪讪的说道。
“还有没有其他的?”
“其他的……也很多,比如大小姐你变得安静了许多、以前常大笑大嚷的,现在要见您的笑容还真不太多。您也愿意担负起家里的财务大事了,以前您最烦教习教帐目的。还有您很多的习惯口味都与以往大不相同了……”小丫头滔滔不绝。
南宫绝挥挥手示意她停下,问道:“秦璃到底是什么人?”
怀玉一惊,满脸害怕的样子说道:“我的大小姐哦,您小声点不成么?少爷已经嘱咐过了,不许有人再提那个人的名字,要给人听见了,许是以为奴婢和大小姐说起来的呢。”
南宫绝笑道:“无妨,他是考虑太过了,有什么事就说是我问的。”
“大小姐您真的一点都不伤心了么?”小丫头好奇的问道,“想当初您对秦公子那可叫痴情啊。”
“怎么个痴情法?”南宫绝好奇极了。
“秦公子是老爷去年年中带回来的人,说是故人子侄,来平江俯投奔亲戚未果,暂住到家里的。他来的那天可谓盛况啊,全家族上至夫人小姐、下到丫头仆妇,闻风来了个世间少见的俊俏郎君,都借故跑到前院,把大门堵的严严实实的。他骑着匹黄瘦的骡子,可毫不减损他的风度翩翩,后面也跟着不少街坊乡亲的女子,那么多双眼睛死死的盯着他,他却仿佛什么都没看见一样。当场有几名体弱的女子激动的昏厥过去,呆楞在原地不知如何的也在半数以上……”
搞的跟皇帝出巡似的,至于么?南宫绝不由想到。
“……后来老爷安排他住在您隔壁的松涛院,每日里来串门的小姐夫人们也越来越多,直到您大发雷霆,把他们都赶走了,可在门堂前溜达的人从未少过……”
“讲重点!看你一脸着迷的样子!”南宫绝笑骂道。
怀玉害羞的一下子脸都红到耳根了,她接着说道:“秦公子没事喜欢在庄园里溜达,也不见他出去寻亲戚,老爷不急,大小姐您更是喜欢,巴不得他就留在我们家不走才好。您平时喜欢骑马出去逛,自从他来了以后天天陪着他赏花观景,这住了十余年的家您好象看不够似的。您有了新奇的玩意,也总喜欢送到他那里去,可经常生气的回来摔桌子板凳,我们也不敢问。秦公子是北方人士,不习惯我们江南的甜食,您每日清早亲自跑城西去给他买下等人吃的烧饼。您还叫厨子常备了老参鹿茸的,作成各种补气培元的药膳,可秦公子总不领情,每每都激的您摔碗骂人,所以丫鬟们都又想去又不敢去送茶递水。您从不做女红,却为了秦公子亲自绣了条腰带,配了那些个上好古玉,可他却从来都穿着粗布麻衣,真是不知道好歹。”
“后来呢?”南宫绝问。
“后来?再没什么后来了,您和老爷说您要退了唐家的婚事,要跟他走,这可是天大的事情,家里的小姐们都是招了女婿上门的,听说几代都没有人外嫁过了。后来老爷和族里长辈们决定许您外嫁,但是依足了祖宗规矩废了您的武功。您在房里养了三天,还不许我们和秦公子说。直到那天您闻讯秦公子要走,才连夜追了出去,我都是第二天方才发现大小姐您人不见了,后来我就找到了您……”
“后面的你不用说了,你可知秦璃的弟弟现在何方?”
怀玉惊讶及了:“秦公子有弟弟吗?从没听您提过,那他来平江府寻的可是他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