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欢乐时光 -- 第二十三章 单口相声
车队出发，叶萌萌自动自发的又爬进了冯衡的马车。
上车之后，她目光有异地盯着冯小姐那张早上必备的万年冰山脸看了好久，直看得淡菊都皱起眉头了，才用那张可爱的脸做出中年色大叔的表情啧啧有声的道：“真看不出来衡美人，你刚才还真有点草菅人命的气质。”又脆声乱叫着扑过来在她衣服里乱摸，“刚才那黑色的木牌呢？哪儿去了？给我看看。”
摸不到。抬起头来眨巴眨巴大眼睛，撒娇：“摸不到~~~”
冯衡有点惊讶她突然扑了过来，可是对着这双爱笑的眼睛却无论如何也生不起气来，只得叹息一声，宠溺地微笑了：“你尽在衫中摸索，又怎么会摸得到，我放在腰带中的。”
取出来给她看，漆黑的木底上用金漆绘着蔓生的柔软的枝，细长的叶子优雅的舒展着，两朵双生的小花苞稚嫩地彼此依偎着。
“这是什么草？”叶萌萌问。
“金银花。”冯美人答，温柔微笑，“这是我外婆特别喜欢的花，所以建立山庄的时候就用它作了山庄的标志。我外婆说它花长得好，名字也好。”
啊，是呢，金银花么。
叶萌萌颤抖地问：“难道你们山庄叫金银山庄？”不是这么俗吧。
“是啊。”冯衡微笑答。
恶寒，这么一个绝色大美女住在“金银山庄”……这真是金光闪闪，瑞气千条，照得人眼晕。
“你们山庄是干嘛的？”叶萌萌擦汗，继续问。
“做点小生意，开些饭馆，客栈什么的。”冯衡继续微笑，拍拍叶萌萌的头，示意她从自己身上下去。虽然她一点也没压着她，可这姿势终归不好看。
叶萌萌不很情愿地起身。她觉得这姿势挺舒服的。衡美人身上香香的，又柔软，裙子质地又滑又凉，脸蹭在上面舒服极了。移着移着屁股一挪，硬挤过去坐在了淡菊和她主子中间，仍然黏着美人不放。
“啊，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她一拊掌，“今天早上你们走的时候没有结帐！”汗，那家客栈可不小，难道那就是她们家的产业？
衡美人轻笑一声：“那客栈与我家的田庄相熟，故此不需细算。”
这样哦。不过总觉得衡美人她们家不是寻常人。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来头。这次失了送给外婆的寿礼，看起来很生气的样子呢。
淡菊早已自动转过去和对面的小丫鬟坐在一起，这时候插嘴说：“小姐，这客栈做事不仔细，咱们才住了一晚就丢了东西，我看咱们以后还是别和他们来往了。”
这话提醒了冯衡昨晚的事，她的脸色又冷淡了下来。
叶萌萌转了转念头，决定给衡美人说个笑话逗她开心。
“话说前朝，有一家子兄弟四人，十年寒窗，发奋苦读，虽然学识不怎么样，但好歹也都混过了乡贡，有资格去长安进行省试了。四兄弟都踌躇志满，希望着能考上进士科及第，不说什么状元探花，只要能吊在车尾巴上就行了。”
“四人虽然是四兄弟，但性格都不一样。老大性格好，随得圆就得方，您说什么就是什么；老二则中正耿直；老三有点奸猾，有点小自私；老四么，有点木呐，傻呆呆的，但说他傻他又不是真的傻，真傻也就考不上贡生了。四个人要上京，老三说话了。”
“老三搓窜着不带老四去，嫌他傻，去了也考不上，路上还得消耗路费，到了长安还得投卷，降低其他人的生活水平。老二耿直，护着老四：‘去，怎么不去，都得去。咱们兄弟四个，凭什么就让他一个人不去。’”
“老三说：‘我不就是嫌他去了也没用吗？那这么着，咱们出个题目，哥几个作诗，一人一句，他做得出来就让他去。’”
“‘行。那就作吧。’老大是个最随和的，自然也没意见。他开了头：‘弟兄四人奔京城’。”淡菊在一边道：“这算什么诗？这头开得太差。”她家小姐都没说话，她摇头皱眉，一副很懂的样子。
叶萌萌白她一眼：“早说了这四个人其实没什么学问了。”
淡菊皱着眉头，似乎不明白没什么学问的人说他干什么。
叶萌萌继续：“二哥接了：‘起早睡晚为功名’。”
淡菊又在一边摇头：“这第二句接得也不好，没有一点味儿。”
叶萌萌不理她：“轮老三接了。老三阴阳怪气：‘但愿四人都得中’。这是说但愿四兄弟都能考上了，但是又有那么点我看我们中有人一定会考不上的意思。这是在讽刺老四呢。”
淡菊小声咕哝：“这么简单谁听不懂，还要解释？”
“轮到老四了。老四平时就是个不爱说话的，这一逼急了，就更说不出来了。憋了半天，冒出个字来：‘命。’”
“老三问：‘然后呢？’老四说：‘说完了。’老三气得跳脚：‘我就说他不行吧，就这样还让他去，去了也只能丢人！我赢了，他不能去！’”
“耿直的二哥出来了。‘怎么不能去，怎么就不行了？我看这句诗行。’‘你不是说了但愿四人都得中吗？那不就是命嘛，他接命，哪儿错了？’其实他可以算是明目张胆地在偏袒老四。”
“‘一个字也成？’老三傻眼了。算了，随便吧。”
叶萌萌讲到这里，略停了一停，得意地看了一眼坐对面的小姑娘淡菊。淡菊大概是从来没听过这样的，有点傻傻的。不过冯衡早就回过味来了，在旁边轻笑了一声。
淡菊立即也“扑哧”一声笑了。
“还没完呢。”叶萌萌道。
“弟兄四人于是上了路。一路上风餐露宿，披星戴月，这一日，到了一个小村庄。”
“大哥看见了，随口就来了这么一句：‘远远望见一村庄。’”
这个起句也一样不好，但这次淡菊小丫头没有满脸皱纹的反驳，而只是低低地咕哝了两句就算了，认真往下听。
“二哥顺势就接上了：‘黎民百姓里面藏。’说着就用扇子打了打老三的肩膀，笑着示意他接下去。”
“老三就说了：‘不知张王和李赵，’”
“该轮老四了，老四说：‘问。’一个问路的‘问’。”
淡菊这次反应很快，立即理解了，“噗嗤”一声笑了。
“老三气了，对他二哥说：‘二哥您听听，他又来了，又一个字！’老二说：‘怎么啦，不是挺好的吗？你说不知张王和李赵，你不知道，当然让你问了。’老三气得差点没背过去。”
“正好这时前面来了一队送葬的，老大就又来了一句，‘远远望见一口材，’，老二接道：‘等闲之人把它抬，’，老三懒洋洋道：‘将它抬在荒郊外，’，轮老四了，老三和他异口同声地说了一个字：‘埋。’老三说：‘我就知道你要说埋。’”
淡菊埋低了头抖动双肩，冯衡忍俊不禁，两人都十分同情老三的可怜遭遇。
“一路晓行夜宿，这天好不容易赶上了宿头，兄弟几个能在一片屋瓦下歇息了，大哥就说今晚吃点好的。老二老三说好啊，好久没吃上顿好的了。那就包饺子吧，老三说，大哥去买肉剁馅儿，二哥擀饺子皮，我包饺子，至于你，老四，你说你管干什么？”
“老四瓮声瓮气地答了一个字：吃。”
“老三气得没话说了，得了，就这样吧。”
“没多说的，哥几个把饺子包好了，热气腾腾的饺子出了镬（镬就是锅，音或），大哥伸筷子就要夹：馋啊，好多天没吃过肉了。筷子尖还没挨到呢，老三冲过来急吼吼地拦住了。他说，要吃饺子，成，咱们得先作诗，作得出诗来才能吃，作多少个字的诗，吃多少个饺子，作七个字吃七个，作一个字吃一个，作多少吃多少。边说这话，边拿眼睛看老四。”
淡菊脸上露出了笑容：这是要整那个傻呆呆的老四呢。
“大哥不乐意了，他着急吃饺子啊，就说：‘好好的吃饭说什么诗啊，不说得了。’老三怒了：‘不行！一定要说！刚才在路上，啊？上路之前，你们说作诗我都听你们的来着，这回你们得听我的！’老三一上火，老大就焉了，他是个好好先生，最不跟人吵架，于是赶紧说：‘那作就作吧，又我先来？’老三气势汹汹的点了点头。大哥苦着一张脸，突然看见房梁上有一个燕子窝，于是道：‘抬头瞧见一燕窝，’说，‘这行么，行了吧。’老三说，‘行，抬、头、瞧见、一、燕窝，七个字，给您七个饺子。’拨了七个给大哥。”
“二哥接着道：‘小燕里边八九个。’老三严格把关，于是也得了七个。”
这时淡菊开始有点着急了：那老四不会最后就吃了一个吧。
“到老三了。老三心里想：我要是说‘大燕打食回窝转’，他准得说‘喂’。好，我就说这个。于是老三清清嗓子，说：‘大燕打食回窝转，’说完夹起饺子一个一个扔进嘴里：‘大、燕、打、食、回、窝、最后再来个大的，转！好，七个进肚子了，轮你了，你说吧。’说完虎视眈眈的看着老四。”
这个老三真狡猾，这不是挖坑埋人么？淡菊愤愤地想。
“老四张开嘴，还没说话呢，他二哥一看他那嘴型，就知道他要说什么，赶紧的先给他堵住了：‘喂是吧，你是不是想说喂？’‘嗯。’老四很老实地点头。‘可别！’老二急得满头冒汗，‘刚才说话你没听见么？这是和吃饺子搭一块的，说多少个字吃多少个，你说一个喂吃一个，完了一圈过去你再说一个喂又吃一个，这一个一个的得吃到什么时候你才能吃饱啊？’”
“嗯？这么回事？老四回过神来了：‘那我不说喂了。’‘那你说什么呀？’老三在旁边问。‘我说……我把大燕说一说！’”
开窍了！淡菊高兴了。
叶萌萌继续说：“他这话一出来，他二哥在旁边笑得直捶桌子，老三吹胡子瞪眼睛的。没办法，成，你说了七个，给你七个。‘慢着！’老四声势大震，突然说，‘我还没说完呢！’”
“哟，还有啊。那您接着说。”
“老四就接着说了：
‘我把大燕说一说。
大雁清晨出窝去，展翅摇翎往前梭。飞过三里桃花店，越过五里杏花坡。桃花店前有美酒，杏花坡前美人多。好容易才把食打够，大雁这才回了窝。大雁刚把窝门进，小燕一见笑呵呵。这边就把娘亲叫，叫声娘亲你听着。你在外边把食打，我足饿了半天多。大燕一见不怠慢，喂了这个喂那个。喂了那个喂这个，喂了这个喂那个……’”
“他认认真真的正‘喂’个没完呢，他三哥痛苦地打断了他：‘行了，饺子都是你的了！’”
淡菊笑成了个掩嘴葫芦，冯衡也靠在车厢壁上笑个不停。叶萌萌看看她们两个，眯眯地笑眯了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