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离宫 (苏晓篇之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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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苦重而炎热的空气仿佛停滞了，火热的脸愁苦地等候着风，但是风不来。太阳在蓝得发暗的天空中火辣辣地照着，我百无聊赖的爬窗前，这天气真的让人生闷。
今天难得放假，干点什么呢？
突然灵光闪过，我连忙起身给我的大浴桶满满的装上水，因为暴露女子身份，老太监特地给我弄来一和浴桶。混着淡淡香气的松木清香，我陶醉般的望着在水面上漂浮着半扇黑绸丝缎一样的柔亮发丝，今日身上的疲劳消除了一大半。
迷迷糊糊听他在门外传，六皇子驾到……
我有的没的应了一声，脑袋继续昏沉的靠在木桶上。
“啪”，一下惊醒了。
刚刚说什么来着？“六皇子驾到？”想到这，腾的一下站起身，晃晃脑袋，真是越大越糊涂啊。
突然感觉到什么，抬起头，透过屏风，只见此时有个微愣的人，站在屏风后面。
我眨眨眼，再眨眨眼，本能的迅速坐进浴桶，脑袋一片空白….
直到听到那位仁兄走时的一阵门声，我才真正清醒过来，刚刚还温暖的水，此刻如万年寒冰，刺进我的身体，原来真正的冰冷刺骨是这样的。连思考该如何做的时间都没留予，我木愣机械的穿衣着物，对着铜镜，一切正常。
当了将近快三年的太监，似乎连自己是女子都忘记了，如今以这种方式曝光，老太监会放过我吗？六皇子会怎么想？我今后该如何走……
正在我胡思乱想之迹，“小桂子，六殿下宣。”
一个冷激灵，该来的还是得来，不过皇子殿下，你连思考的时间都不给我。
强打精神向厅内走去，在门口候宣时：“找不到它，你们个个提头来见，”那刺耳的不男不女的嗓音又在厅里厅外回旋，“连个小家伙都照顾不周，养你们何用？”
“小桂子，”那声音继续道，“还不快进来见架！”太监刺耳但冷漠的声音，如此的不和谐。
“奴才给六皇子请安….”战战兢兢，才踏进去，一个没站稳，“请安”两个字都没说完，直接跪下了。
“小安子！”那个尖锐的嗓音又高了几个档次。
“……奴才真的不知道阿布去哪了，我一转身….”
小安子，同为照顾兔子的太监，生活起居一般又他看管。此刻的他，明显的不知所措。等等….“阿布不见了？？”未等他说完，我不知觉的出声打断道，猛一抬头，闯进一双深邃，此刻却略带怒气的眼神，坚毅的下巴诠释着他沉稳和尊贵，微皱的英眉透露出他此刻的担忧，可能见我还敢如此大胆的直视他，他略微愣了愣。
望着有些思神，突然意识到问错人了，“小安子，阿布不见？”我不知觉的站起身，望他那凑去一分。
“奴才该死，奴才今天一早把它抱去御花园，一个转身，它就不见了，”边说边下意识的擦了把鼻涕。
“它丢了，你现在才来禀报？？？”愤怒之火冲上头顶，声音越渐大声。
“开始还以为它耍奴才玩，后来….后来….发觉，就这么不见了，呜呜呜….奴才罪该万死….”现在逐渐发展成哭音。
“冷静！冷静！生气解决不了问题。”狠狠吸口气，试图让自己镇静下来，慢慢垂下眼睑，现在需要思考。“兔子会不会跑去别的宫殿了？”我猛生一语。
“放肆！”尖锐刺耳的嗓音再度响起，“谁给你的胆子，在殿下面前如此放肆？”
猛的睁大眼睛，发现自己情绪外泄太过了，赶忙低地头，装知错状。眼角瞥见皇子殿下斜靠藤椅，带着一丝探究，毫不掩饰的打量我。
“你们都退下，小桂子留下。”
………
………
不知过了多久，整个大厅内没有一点声音。
“禀六皇子，殿内殿外都寻找过了，不见兔子的踪迹，”门外禀报之人声音宏亮，“殿下，您看……”
“……继续找，”给人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刚刚被他那么一瞧，全身打了个冷颤，深吸口气，沉默压抑的气氛，憋的我喘不过气来。转念一想，还有何可惧？如果这是种解脱方式，也未尝不可。
想到这，就准备略微小幅度动一动蹲候多时身体，下一刻，我的脸被轻轻抬起，惊讶的嘴都还未合拢，“你不是男人！”低哑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
“……我…”忍住倒吸一口气的冲动，“奴才…奴才是太监…当然不是男人…”
“呵，是吗？”皇子突然用颇有余味的语气对我说道，眼睛却仍与我对视着没有一丝要移开的意思。
这是我第一次这么近的看着他，深邃的眼神，像一片海洋，深沉，变化多端，时而风平浪静，却暗藏洪流；时而波涛汹涌，却将归于平静。开始的担心和惧怕在逐渐的消退，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眼神似乎能将我吞没，我越渐心虚心惧，想将自己的眼神移开，尽量向别处望去，理智却告诉我不能，如今示弱是万万不可取的，不然必将一败涂地。
“禀六皇子，刚刚西门的侍卫说今天一大清早似乎看到一只兔子跑了出去，因为见是只兔子所以并没有追回。”门外十分不合适宜的响起了那声本就令人讨厌的声音。
“知道了。”皇子收住了他的眼神，背过身向藤椅走去。
我捏把冷汗，甩甩头，想驱除刚刚那深邃眼神的魔力。
“小桂子。”皇子突然开口到，我吞吞口水，艰难干涩的应声着。
“刚刚你也听到了，阿布好象已经不在宫内了。”皇子摆弄着茶几上的茶杯盖，发出阵阵与杯子摩擦的声响，似乎有些不太经意。“如果阿布真的不回来了，你愿意……继续为我做事吗？”
“这个……”我愣一愣，有些为难。“皇子，奴才一直是跟随殷公公的，是他调教出来的，突然另寻他主似乎有些不太尽人意。”
“呛……”的一声，茶杯盖重重的碰撞在杯子上，发出清脆的刺耳的声响，“殷太监什么时候成主子了？”戏谑着开口，却冷气十足。
“奴才罪该万死！”我连忙低下了头，心里暗暗度量着这皇子到底在盘算什么？
皇子舒了口气，缓了缓说道，“离开殷太监，或是来我身边，自己考虑清楚。”
“这？”我心里越发奇怪，来时本以为要被治罪，谁知皇子竟要我做他的人。
皇子见我未答应，说“好吧，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三天后我会再传你来，到时候你一定得给我个答案。恩？”
“是，皇子，谢谢皇子！”终于松了口气。
“下去吧！”
回到房间躺在床上，我百思不得其解，今天似乎发生了很多事情，先是兔子找不见，然后被皇子撞见洗澡，接着被皇子传召，本以为必被抓住把柄定罪，却说要我做他的人。太多的事情聚在一起让我的脑袋有种要爆炸的感觉。
临睡前，深邃如海般的眼神，突然印入脑中，我竟然感觉脸上热热的，心中的某根弦似乎被触动了。“这是怎么回事，不行，不可以乱想。”我连忙起身打了盆凉水将水往脸上浇着。
“阿布怎么办？”我突然反应过来，“如果它真的出了宫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这个傻兔子，皇宫里面那么舒服何苦出去受罪。”
老太监听完皇子的要求，很爽快的就同意了，甚至连晚上练习的毛笔字都省去了，我眼见自己就要被卷入这时的阴谋，却无能为力，感觉这一步踏出去，很多事就不能回头了……可是，就算我怕又能如何呢？自己的命是捏在别人手里……
“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
“叩…叩….叩….”手叩桌子的声响把我飘忽的思绪给唤了回来，“呼…”一个不注意，茶水溢出杯子都不自知，夏日，似乎什么都是滚烫的，这丝灼热逼得我直想砸杯子。下一刻，茶杯却被人接手，六殿下看着我，一丝好笑闪过他的眼底。
“奴才该死….”做错事习惯性的跪下。
“明明是女子，为何委屈当太监？”声音依旧低哑而富有磁性。
“……”听到问话，头更埋下了几分，脑袋却飞速的运转。
“……不说？”话语中闻到一丝危险的气味。
“奴才…奴才…”深呼一口气，“如果我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相信吗？”
“……相信”低不可闻的声音，我却听得格外清晰，“宫廷就是身不由己……”
………
不知过了多久…
“我让你当宫女如何？”
象听到什么惊世之言，猛一抬头，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盯着他。此时的眼神平静如湖水，我似乎被他收住了灵魂一般怎么也做不到。竟然想着离他更近一点，想与那片海融入到一起。
“不愿意吗？”又恢复温文而雅，“我还以为你会喜欢……”轻柔的快把我融入其中。
“额…额…”回过神来，什么叫我会喜欢？“谢谢皇子好意…只是…其实…”
“其实什么？”眼底闪过一丝光，眼睛亮亮的盯着我，让我觉得他想知道我的回答。
“其实，从奴才知道起，就是太监，曾经也先想过当宫女…”有点丢脸的结结巴巴，“其实我尝试过，不过女红实在太差劲，而宫女这方面要求很严格……奴才只能…只能…而且，太监能学习些识字，奴才觉得比女红有趣……就…就…放弃当宫女了。”
“呵……”
听到一阵闷笑，我无比挫败的垂地脑袋，不能怪我嘛，那个女红，针织，真的象和我作对般，学一次，打击一次。
“哈哈哈……”似乎看到我的挫败，某主子此刻笑得格外灿烂。
我抬起头，初晨的阳光从门透入，洒在皇子身上，为他周身染上层薄薄的光晕，说不出的高贵和优雅，眼神不由自主的被吸引住，忘了我是提醒皇子殿下，不要笑的太厉害，破坏形象！
渐渐的，他也停止了笑声，无言着对望着，说不出的感觉，心里那丝弦被绷得更紧几分，突然感觉到我滚热的手心被片冰凉抚住，我回过神，觉得刚刚有些失礼，却没故作受宠若惊，觉得虚伪是对他的一种亵渎。
晚上重新躺到床上，那死冰凉似乎没有消退，一直固执的停留在我手心，不知觉的用另只手抚上，思绪却烦乱着，到底该怎么办？？那一天越来越来越近了…和六皇子却也一样越近了……
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如果真有神明，此时能否指盏明灯给我啊？望着窗外皎洁的月光装饰的夜空，我走到窗前，此时的夜空像无边无际的透明的大海，安静、广阔、而又神秘。一切都是如此寂静…
转眼半年，匆匆而过……
“殷公公……小桂子求您，放过六皇子吧。”我跪在冰冷的地板，带着哭音，这么久以来，从没如此求过老太监。
“原因。”
“六皇子，不会对你们够成威胁的，我跟着他这么久……他不会……”
“哎…”老太监叹口气，“宫里没什么不会，不可能的，你把你该做的做好吧…”
我浑身一震，抬起头，咬牙道，“如果我是个意外呢？”
“你想出宫吗？”老太监突然问道。
“……”心猛的被抽动一下，出宫？我瞪大眼睛盯着太监，仿佛想从他眼中找出其他路。
出老太监屋子时，夕阳已经悬挂在半空中了，就像玉盘一般。它照在人的脸上，人的脸就仿佛镀上一层金；它照在水面上，河水就浮光跃金，似乎一颗颗神奇的小星星在闪闪发光；它照在绿树上，绿树就好像搽上了一层油，显得更加翠绿了。
我抬起头，看向夕阳，阳光好像千万把利剑，直刺入我的眼里，我的眼泪流了出来。我闭上眼睛，任由它肆虐的宣泄着，“对不起，对不起…….”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眼睛很快就不再酸涩了，泪也渐渐不再流了，人的适应力果然很强，回到轩仪殿（六皇子住的宫殿），走到他的书房，看他埋头写着些什么，都说认真的男人最迷人，我真实的感觉到了，真的很迷人……
“你来拉，怎么站在那里不进来？”说着拉我过去。“你哭了？”手说着抚上我的脸颊。微怒着说道，“谁惹的？”
看着皇子亮亮的看着我，我凄凉感无以复加的扩散，忍住心底的情绪，别过脸，“说敢惹我？谁不知道我是你面前红人？刚刚看夕阳美丽，盯了许久，眼睛酸涩，才流下来的。”
“真的？”在一起时间虽然不算太长，却还是挺了解我的。
“当然是真的。”说着抱上他，不想让他见到我的眼泪，把脸埋在还带有他体温的毛皮上摩挲了下，不着痕迹地轻轻拭去。抬起头来转脸对着他时，已经是娇颜如花。
“殷公公让我这段时间去他那帮忙，他说这段时间忙不过来……”
“…好。”声音依旧轻柔。
接下去，我彻底的脱离他的视线，我不敢面对他，皇帝陛下此次心血来潮的皇子竞技，转眼就到了，我知道我肯定无缘见到，整理完这些，我就要走了，终于要走了，却没有想像中的欣喜，激动，只有心口隐隐的疼。
离宫的时候，听到宫外侍卫说：六皇子输了，输得怪异，交的文章纸上竟然一点墨迹都没有。我疯似的逃离宫门，知道一切都回不去了，而且都是毁在我手里，无数句“对不起”只能越深的埋藏进我的心里，任它腐烂，也许这是对我最好的惩罚……再见了……[玄幻小说网http://www.xhxs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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