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五十九 我会好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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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下午醒来，陆子漠觉得精神很好，似乎身上有了些力气，骨头也不那么折磨人地疼痛了。

叶千雪出去买东西，要等一下才回来。陆子漠取过拐杖，一步一挪地下了床。他站在房间中央，有点茫然，不知道自己想去哪里，想做什么。

他鬼使神差地走到了书桌前，慢慢坐了下来。

桌子上有面镜子，陆子漠一向不喜欢照镜子，他对自己的外表没什么感觉，虽然从小到大一直被冠以美少男之类的称呼。

迟疑了一下，他把镜子转向了自己。

似乎从没这么认真仔细地在镜子中审视过自己，感觉很陌生，也很奇特。

清瘦的脸，苍白是一定的，泛着病态的潮红。眼睛并不是黑白分明的那种，一直以来都是雾蒙蒙的，可病到了这个时候，眼眶有点凹陷进去，眼神却反而觉得比以前清亮了许多。因为瘦，双颊也有点塌陷，没有血色的嘴唇，黑色的绒线帽沿盖到眉端，与脸色形成强烈反差。

镜子里的那张脸很安静，但隐现着某种狂热的神采，就像……是一张圣徒的脸，陆子漠心里产生了莫名的感觉。

这真的是自己吗？是自己今生的模样么……

有时，人在面对自己这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皮囊时，反而会觉得很无端，像是在看着另外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

“陆子漠！”他对着镜子里的那个人轻轻唤了一声，镜中人也如是。

“知道么？你快要死了！”陆子漠双手握紧镜框，似笑非笑，语气听不出是痛苦还是冷酷。

“害怕吗？”

摇摇头，又点点头。

人生三大苦，爱，别，离。怕什么，又不怕什么。不惧死，但惧别离。

死不苦，无法与相爱的生命相守才是苦……

而叶千雪这些天来整个人一直是抽紧的，那种感觉非常显明，但又很难表达。

心高高地悬着，对面临的问题并非不清楚，只是完全逃避不愿思想。有预感，可仍然会安慰自己，不去相信某种可能到来的结局，在本能地自我保护着。

她已不再天天跑到医生办公室怀着希望或失望询问那些重复的问题了。

叶千雪心事重重，一步步走上台阶，走到病房门前。门上的玻璃没有从里边拉上帘子，她看到陆子漠坐在桌前。

最初是一阵欣喜，因为陆子漠的精神看起来很不错。她正欲推门进去，又停下了动作。

陆子漠在做什么？

只见他拿着镜子面对自己，不停地在喃喃自语，虽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可这个场景却让叶千雪的心似乎被什么击中了一样，几乎闭住了呼吸。她按紧自己的胸口，心开始不听话的狂跳起来。

“怎么了，千雪？”一个护士经过，看到叶千雪的样子，不由拍了拍她的肩膀。

“哦，没什么，走得快了，头有点晕。”叶千雪勉强回过头笑了一下。

定定神，她推开门走了进去。

陆子漠坐在桌前缓缓回过头，看着她，没有说话。叶千雪也沉默着，短短的几步距离，她似乎走了很久……

陆子漠转过身子，向她伸出手，由于从外面刚走进来，叶千雪的手还是凉的。但她没有迟疑，也将双手伸了过去。

陆子漠托着她的手，低下头看着她的手心，拇指轻轻摩娑着，然后慢慢将头俯下去，将自己的脸埋在了叶千雪冰冷的手心里，他的脸是滚烫的。

没有任何言语，没有眼泪来濡湿手心和眼眶，只是这样安静的动作，像是一个仪式。

时间似乎停了下来，空气凝结着，世界变得过于安静和肃穆。叶千雪痛苦地闭上眼睛，这种突如其来的感觉……太悲伤了。到底是哪里不对……

是在告别吗……她默默地想。这个念头像一团火在焚烧着五脏六腑，身体像是被抽空了，心口堵得要发疯，可是人却异常冷静和清醒。

怎么会那么痛……

这个情景，这种感觉，叶千雪永世都不能忘！

“千雪……”

陆子漠唤了一声，声音很小却异常清晰。

叶千雪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回答，陆子漠又说：“千雪，对不起了……”

叶千雪的嘴唇都快被自己咬破了，她摇着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发出声音的。“子漠，不是说好了吗？我和你在一起，好吗？一直都在一起。”

“不好……真的不好……”

叶千雪哽咽了一下，眼泪终于流了下来，原以为哭不出来，原以为眼泪都流干了。

“千雪，不要哭，答应我好好生活，或许将来有一天我们真的能永远在一起，无论那一天是什么时候，无论在什么地方。”

顿了一下，陆子漠抬起头，微笑着说：“我想我这个人这一生还算个好人吧，应该不会被罚下去对不对。”

“罚下去也有我陪着，只要能在一起，地狱又有什么关系啊。”叶千雪蹲下来，头依着陆子漠的腿，闭上眼睛重复着：“没关系的，真的没关系，子漠，让我们好好地过，好好地过。”

爱太深，容易看见伤痕，情太真，所以难舍难分。

这一天，两个人什么都没有做。坚强了太久好疲惫，似乎快要忘了幸福的滋味，只想抱着心爱的人沉沉地睡。

我是谁，你又是谁，为什么会为了彼此流泪。[玄幻小说网http://www.xhxs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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