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五十六 心酸的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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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妈，不好意思，我今天晚上还要去医院……”一家人略显沉默地吃过年夜饭，收拾好东西，叶千雪有点忐忑地站在客厅说道。
爸爸没有说话，只是略微点了下头，表示知道了。妈妈站起身走进房间，边走边说：“去就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叶千雪答应着，又看向弟弟叶冬树。“和我一起去吧？”
叶冬树犹豫了一下，“你等等。”他示意叶千雪和他一起走进自己的小屋。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画。“今天大年夜，我们两个要是都出去了不太好。这画你帮我带给他看看吧，提点意见，我改天再去看他。”
叶千雪接过画看了一眼，题目将她吸引——《为我唱首歌吧》。
她知道这个故事，眼前这幅画面描述的是孤儿院七位身患绝症的小孩子为另外一个即将失明的小同伴举办生日音乐会的动人场景。
七个孩子没有受过任何音乐训练，但为了那一位有希望活下来的小女孩，他们努力训练，在小伙伴耳朵失去听力之前成功地让她听到了这充满爱意和信念的合唱，这人世间最美丽也是最后的动人声音，响彻于她一生的内心最深处的声音。
画面上，听力微弱的小女孩面露惊喜，眼里闪出奇异的光彩，看得出，这是她最最快乐的生日。而那七位天使一样的绝症儿童正眼含泪水，张着嘴努力地发出生命的绝唱。
画面的留白处用铅笔写着几句话：决斗的信念，势不可挡的勇气，欢乐的声音，生命的声音，给人力量的声音，最美的声音。
“这是……”叶千雪瞬间被泪水模糊了双眼。没有抬头，也没有再说什么，她小心地将画夹好，一个人出了门。
大年夜，街道上不似平时人多车多，有一点冷清。放眼望去，早已是万家灯火，大多数人现在都在温暖的灯光下享受欢聚的快乐和闲适吧。
叶千雪的心早已急不可待地飞到了陆子漠身边，没有哪一刻比现在这么急切地想要见到他。
…………………
病房中，姚卓仪和陆家齐都在，今年这个家宴也是难得凑齐了三个人，只是相聚的地点未免有些让人觉得不自在。本来姚卓仪是想带儿子回家过个年的，可医生不同意，只能将就着在病房过这个大年夜了。
陆子漠靠在垫得厚厚的座椅上，面前是可以推动的小餐台，姚卓仪亲自下厨做了几样儿子平时爱吃的菜，她几乎忘记了自己年轻时还有过一手好厨艺。
陆家齐夹起一块西兰花放进嘴里，细细地品味。“嗯，没有大的变化，清淡，带点香甜味，好久没吃过你做的饭了，不失水准。”
姚卓仪正在用勺子给陆子漠面前的饭碗舀着番茄炒蛋，都是最普通的家常菜。但正是这样，才使得三人之间漫出一股久违的亲切的气息。
今晚，陆子漠的胃口还不错，他面前那一小碗饭菜被吃得干干净净。放下筷子，他面带微笑地说：“妈，谢谢你做的这顿饭，真是挺好吃的。”
姚卓仪眼圈有点红，她掩饰着扭身去召来特护，请她将桌上的碗筷清走，并顺手塞了一封新年利市给她。
“已经八点了……”陆子漠抬头望着墙上的电子钟，窗外传来电视中新春晚会的喧闹声。
“想看晚会吗？”姚卓仪伸手打开电视，欢声笑语立刻如潮水一般涌出屏幕，充斥了整个房间。
陆家齐看着儿子有点心神不定，了解地说：“子漠，你是不是在等千雪啊。”陆子漠轻轻嗯了一声。
这时，房门被敲响，陆子漠望过去，进来的却是陈非然和文嘉颖。
“咦，非然，你昨天不是说买了机票回家去了吗？”陆子漠意外。
陈非然没有及时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和文嘉颖向陆子漠的父母拜着年。
姚卓仪从精致的LV挎包里掏出几封利市，先是分别给了两个人，然后又递了两个红包给陆子漠。
“这是你和千雪的，等下她来了你转给她吧。”
“竟然还有我的啊，呵呵。”陆子漠开着玩笑接过厚厚的红包。“妈，谢谢你……”
“好了，把时间留给你们年轻人玩吧，我们先回去了，明天上午再过来。”姚卓仪看向陆家齐，陆家齐会意地站起身。
陆子漠迟疑了一下，没有将新年祝福说出口，他不太习惯同时面对着父母说出这样的话，似乎还是有点生分的。明天大年初一再说也不迟，他安慰着自己。
陆家齐和姚卓仪出了门，姚卓仪头也不回地走在前面，边走边问：“这次是住哪间酒店啊，还是以前那间么？”
“哦，不是，这次订到了文化酒店，离医院比较近，方便来回。”陆家齐轻轻地回答。
“难得你这次能回来两天，回家去住吧，明天上午一起坐车过来，你的房间钟点工也时常打扫的。”只听语气的话，着实听不出姚卓仪内心的波动。
“嗯，好，我要先去酒店取东西。”
“那你开车吧，司机今天放假，我累了。”姚卓仪进了电梯，递了车钥匙给陆家齐。
看着陆子漠的父母出了门，文嘉颖和陈非然围了过来。
放寒假前，陈非然就和家人打电话说今年有可能不回去过年。这些天来，他经常在医院和学校之间穿梭。除夕前两日，陆子漠一直催他回家，他敷洐着答应下来，但最后仍然决定留下来。虽然他不敢去想象，可内心深处却真的很害怕自己离开后会发生难以挽回的事，他不想冒险。
“你们……”对于朋友的心意，陆子漠心知肚明，无须说破。
“千雪等下就过来了吧？我们四个人还从没有在一起过大年夜呢，今天真难得陈公子也在。”文嘉颖将手中的一大包零食放在餐台上。
“是啊，是第一次……”陆子漠无意识地重复着。
第一次……，不知道是不是最后一次，他还是不可避免地悲哀了一下。
“子漠！”叶千雪推开房门，脸色红扑扑的，她冲着文嘉颖和陈非然会意地笑了一下。
“千雪，来坐这里，外面很冷吧。”陆子漠疼惜地拍拍座椅，掀开腿上的毯子要叶千雪坐在旁边。
四个人围在餐台边，以水和饮料代酒，文嘉颖先举了杯，她说：“今天是大年夜，也是千雪和子漠在一起一周年，虽然时间没那么精确啦，一起祝贺下吧。”
陆子漠靠在椅背上，瘦长的手指轻轻握着水杯，这一刻，他虚弱地微笑着，恍惚中觉得自己还是一个健康的人，还是得病前的那个自己。他了然叶千雪生日时许下的那个愿望，愿此刻永恒，愿此刻永恒！
因为担心会累到陆子漠，陈非然和文嘉颖不到十点钟就提出离开，可陆子漠坚持要他们留下来一起听新年钟声敲响，叶千雪了解他的想法，并没有违拗他的意思。
原本都极少看新年晚会的四个人今天好像一家人般地挤坐在一起，兴致勃勃地评论着晚会上的每一首歌和每一个小品。虽然关紧了门窗，可是带着温度的声音还是悄悄传了出去，浓重的寒夜似乎被渲染的产生了一点色彩。
电视中，主持人和身后的人群一起兴奋地倒计时：9，8，7，6……
“5，4，3，2，1，新年快乐……”四个年轻的人不约而同地跟着轻轻念出这一句，没有欢呼，没有跳跃，只有看着屏幕上的鲜花和人们的笑脸，感觉到自己身边真实存在的人，眼中都是潮湿的。
又是新的一年了，窗外不知名的地方在放烟火，烟火升上天空，明明灭灭，却似乎不会停歇。寂寞深重的夜幕中，烟花盛开的如此灿烂……
走在医院空旷的走廊上，文嘉颖突然蹲了下去，那种心酸实在忍得好辛苦，她蹲在地上呜咽着说：“千雪好可怜，好可怜，子漠要是不在了，她可怎么活下去啊。”
陈非然没有劝她，他自己所能做的只是轻轻捶着墙壁，抵着额头，紧闭的双眼中也有滚烫的眼泪流下。
“很累吧？”叶千雪担心地看着陆子漠苍白的脸色。她想起身去端盆热水来为陆子漠泡脚，被陆子漠伸手拉住。
“千雪，别动，就这样靠在一起多坐一会，很舒服啊。”陆子漠依在叶千雪的身侧，两个人头挨着头。电视已经关掉了，床边的小音响里音量很低地放着一首英文歌，Laura的《It’snotgoodbye》。
“AndwhatifIneverkissyourlipsagainortouchyoursweetembrace，HowwouldIevergoon……”
叶千雪想到了什么，她从身边取过袋子，拿出叶冬树的画给陆子漠看。陆子漠盯着画面，看着上面的字，手指轻抚上去，喃喃地说：“真好……”亦不知他是在赞叶冬树画得好还是指别的什么。“千雪，替我谢谢你弟弟，他适合绘画，他有感觉和灵气，不会是画匠级的水平，让他不要放弃，要一直画下去。”
“嗯，他也会来看你，到时你告诉他吧。”
“千雪，我今天想起顾城的一首诗，不知道你读过没有，我觉得很好。”
顾城，一个不与现实和世界和解的年轻天才诗人，诗作纯净无比，完全的理想化。叶千雪对他的作品了解不多，可却知道他的天真和孩童般无忌的率性使他过早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这时提到早早离世的年轻诗人，叶千雪压下心里萌生的那一丝丝不安，她只是静静地说：“你念给我听吧。”
“我想画下早晨，画下露水所能看见的微笑，画下所有最年轻的、没有痛苦的爱情；画下想象中，我的爱人，她没见过阴云。她的眼睛是晴空的颜色，她永远看着我，永远，看着，绝不会忽然掉过头去。”
陆子漠没有停顿地将这一段诗念诵出来，然后吁吁地缓了口气。“幸好，你不只是我想象中的，你就在我生活中，但你比我想象中的更好。”
要用多大的力气才能克制想要抽泣的感觉，叶千雪喉咙疼得厉害。
想要永远在一起不分开，对爱情只是这么单纯的渴求啊。
可是，那样一个专注的永远的凝视是属于人间的吗……[玄幻小说网http://www.xhxs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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