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丢失的水晶头骨 -- 第四章 魔导师梅尔（III）
诺亚满头满脸的汗水，他不知道该怎么做。当他运尽全身法力，念动起“爆炎”的魔咒时，他想不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当“爆炎”的爆火焰口顺利地隆起十五肘高时，他是担心——还犹自担心施展不出宝石级的“爆炎”；当焰口隆起至二十肘时，他是喜悦的；但当焰口的隆起没有就此停止而是愈来愈高的时候，他慌恐了。
考试之初的跃跃欲试没有了，开始时的雄心壮志吓飞了，就连原本烂熟于胸的魔法咒语此时念在嘴里也是异常的艰涩。
但是诺亚并不算笨，虽然此刻的他不知道该怎么做，但是他开始有意识的把咒语越念越慢。他在给自己争取时间，希望可以在他故意拖延的这段时间里有导师来告诉他接下来该怎么做。
再长的咒语也有颂完的时候，无论他念的有多慢。不幸的是他没有如愿的等到魔导师或其他人来给予他帮助或后援。爆火焰口终于在他结束咒文时完成，30肘的高度，意味着钻石级别的攻击水平。他没有为自己不知何时达到钻石级阶而高兴惊喜的时间，便一头扎进了惊惧的情绪中。
再笨的人这时候也知道决不能让钻石级的攻击法术在此刻爆发，先不说没有心理准备的他站得距爆火焰口本就不够远，就是同班的师生也尚在钻石级“爆炎”的攻击范围内。
因为场地有限的原因，所有班级的导师几乎都是计算好自班学生所练习魔法的攻击范围后，按照此范围设立各班所需结界。所以不止是他，连结界内的同班师生都有危险。更有甚者，同是钻石级的结界不知是否抵挡得住同为钻石级的攻击——按理论讲，同级阶时魔法力强者可压过魔法力弱者，但魔法力的强弱不像魔法等级那样一看便知。如果抵挡不住，连其他班的师生都有可能受到牵连。
冷汗一颗颗地冒了出来，周围的嘈杂只是让诺亚更为胆寒而已。此刻的他虽不知道该怎么做才是对的，但是他知道什么都不作的坐以待毙更是不行。以前练习的时候如果想中途撤销魔法，只要他把法力回收，魔法攻击就会呈现法力不足时的状态自然失败而后消失。但是从未施用过这种级别魔法的诺亚不知道这个方法行不行的通，所以他不敢过于妄动。他小心翼翼的先稍稍回收一点点法力试了试，结果焰口深处立即产生轰鸣，那是爆发前的征兆。诺亚惊吓之余急忙加运法力。别的不敢肯定，但他知道当魔法在没有完成法力聚集的步骤前是不会爆发攻击力的。所以他只要不断不断催动更多的魔法力，使之呈现一种尚未完成法力聚集的状态，就可以拖延一段时间。但他的法力终究是有限的，当他的魔法力枯竭无法再支撑的时候，集聚了他全部魔法力的“爆炎”还是会爆发，并且到时的焰温可想而知，那时的三十秒对在场的所有人来说恐怕都是难熬的吧？！
诺亚觉得周围突然安静了下来，不知道是他精神过于集中的错觉，还是所有人都已经安全撤离了。他无暇他顾，只能尽可能的再多撑一会儿是一会儿，虽然他几经撑得辛苦万分了，可是除了撑下去，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办？
法力已近枯竭，冷汗流得更快了，双臂不受控制的剧烈颤抖。焰火的轰动声已然从地底深处缓慢而清晰的响起，并持续向焰口处接近着。就要爆发了吧？他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他会就这样死在这里吧？毕竟对一个耗尽法力的法师而言，逃跑或抵抗都已经是不能够的了，那就只有受死的份儿了。
一股绝望的凉意从诺亚的脚低席卷而上，就在他几乎要放弃了的时候，一道温暖而平和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听得到我说话吗？”梅尔感觉得到诺亚的精神和身体已经过于紧张。他不敢肯定他听不听得到自己的声音，却也不敢太大声地惊扰到他。所以他不厌其烦的一遍一遍在诺亚耳畔轻声问道。
当梅尔问到第三遍的时候，他看到诺亚的眼睛亮了一下，并几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很好，我是导师梅尔。”梅尔仍旧轻缓地在诺亚耳畔低语着，试图通过对话来缓解他过于紧绷的压力，“我现在要握住你的右臂，别怕。”梅尔怕突然的触碰会惊吓到诺亚，所以提前说明着。接着，他轻柔却牢固的握住了诺亚抖得几乎没脱臼的右手肘。
一股庞大法力的源源不断地从手肘处运向诺亚周身，不但瞬间稳住了他的心，焰口处的轰动也渐渐平息了。
“不用怕，你做得很好。”梅尔安慰着面前几乎贴在他怀里的学生，并且把握时机进行着机会教育，“你知道法力是可放可收的吧？”
“知……知道。”嗓子出奇的干哑，但至少是已经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了，诺亚在梅尔一声声轻柔的话语中慢慢调整回了练习时的心态，虽然还没有平日的泰然自若，但至少是可以分出心神思考和说话了。
“那么试着回收你的法力看看。”
“不行！刚刚……刚刚就是因为回收，差点就……爆发了。”诺亚不是不相信这位肯及时赶来帮助自己的导师，只是那确实是他刚刚切身体验过的。
“知道元素魔法的定义是什么吗？”
“当然！”那是初级班学员都能倒背如流的。
“说来听听。”
“以咒文为契约，以魔法力为交换媒介，与元素精灵达成交换的能量集合体即为元素魔法。”
“很好，那你能告诉我回收法力魔法却依旧进行的原因吗？”
你不信我？这是诺亚心里的第一反应。但听那温柔坚定的语气不像是挑衅，而更像是老师对学生的提问。
原因？他还真的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刚刚也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思考。原因？难道是……
“精灵暴走？？”难以致信的可能性。
“聪明。”梅尔给以诺亚肯定的激励。“那知道精灵为何会暴走吗？”
“不……不知道。”诺亚汗颜，那是他以前在使用魔法时从没想过的问题。他只是把定义当作教条来背，却从来没有在使用魔法时想过魔法本质的问题，所以在今天之前他也从不知道——甚至别人说也许还会不信，精灵也有暴走的时候，就更别提想这是为什么了。而此时，一时半刻间他是怎么也不会想明白的。
“就像我们所知道的，精灵是妖精的原生态，也就是幼年时，”梅尔缓缓道来，他本就没指望诺亚会知道，“在我们魔法力较低时，我们只能和一些能力较低的、无自主意识的细小精灵签订契约。而当我们的魔法等级达到一定程度时，一些能力较强一点的、稍有自主意识的微小精灵也会开始响应我们的咒文了。”（说白了就是你能力低时根本没资格和人家签契约。）
“就是钻石级阶时吗？”诺亚已经渐渐可以跟上梅尔的思路了。
“没错，你很聪明。”那么接下来的就不难解释了。“当你发出魔法指令却又收回法力时本就与契约相悖，属于私撤媒介单方毁约。加上你撤消法力时犹豫而不坚定，摇摆不定的你让那些有意识的微小精灵不知道你到底是何意图。但是契约是真实存在的，于是他们就仍旧按照契约的内容执行，而那些无意识的细小精灵当然是追随同族的指令，于是就造成了已签约的精灵集体暴走的情况。这就是你撤消魔法失效的真相。”
“那，那我该怎么做？”从没想过会这么复杂。诺亚一向认为魔法就是魔法，魔法失效就一定是法力不够。如果今天他不出这个意外，按部就班的学习到撤消魔法的方法，那么对他而言，那也不过就是个方法而已，就像魔法定义之于他一样。他从没想过那么深入的问题，所以即使知道了真相他也只能傻傻的问“接下来怎么办”。
“撤消契约！”梅尔坚定的回答，就像他握着他的手，平稳而毫不犹豫。
“……”诺亚等待着梅尔接下来的指令。
“现在，按照我说的做。”梅尔声音略低沉的缓声道，“稳住心神，什么都不要想，不要犹豫。”
他停顿下，看着诺亚已经定下神，并将精神全部集中了才继续道：“慢慢的开始回收法力，同时把‘爆炎’的咒文倒过来念。慢一点没关系，不要出错……对……很好……”
诺亚在梅尔的指导下缓慢的回收着法力。第一次倒着念诵咒文和回收契约让他倍感吃力，但梅尔的轻声鼓励和适时的提醒却没有让他像第一次使用魔法时产生焦躁和不安的情绪。
终于，在全体师生的屏息等待中，诺亚完全收回了之前发出的攻击魔法，一切重归于平静。
呼，全体师生终于呼出一口长气。好险啊！
诺亚几近瘫软。好辛苦！短短的几分钟对他来说简直像一辈子那么长，几乎让他经历了一遍由生到死由死到生的全过程，想不心力交瘁都难！要不是有梅尔老师在，现在的他恐怕……
想着，诺亚转头望向一直在背后扶持着他的梅尔。
一张年轻到近乎稚嫩的俊俏脸庞，冷静到近乎绝情的脸上却嵌着一双温柔若水的深邃双眸，紧抿的薄唇看似威严吐出的却尽是安抚人心的话语。而他，居然是人类呢！
一开始听梅尔对精灵了解的那么清楚，让诺亚以为他会是高等妖精呢，没想到居然和自己一样是人族。莫名的感动在心里翻腾着，他突然很希望让梅尔可以记住自己。“老……老师，我可以这样叫您吧？我叫诺亚。”
梅尔几不可见地轻笑了一下，“和我的老师的名字很像呢！”仍旧只有在想起提亚老师的时候才会让他稍有笑容啊！不，确切的说，是只有提亚才能让他有表情才对。
“诺亚，我记下了。”梅尔拍拍他的肩膀鼓励道，“你一定可以成为一个优秀的魔法师的，相信自己。”
“我……我也可以像您这么厉害吗？”那个令人难以相望的高度啊！
“控制自若的魔法，”梅尔曲起魔法指，“满腔的热情，”手指向心口处，又移向头部，“和冷静的头脑。”
梅尔给诺亚留下这句话，就转身走向自班正热烈欢呼着的学生们。
而诺亚，仍留在原地细细体味着梅尔的话。“控制自若的魔法，满腔的热和冷静的头脑。”
满腔的热情不难理解，当然是指对魔法的热情；冷静的头脑，是指足够冷静面对一切问题，还是指可以清楚分析并深思事后本质的意思？
控制自若的魔法满腔的热和冷静的头脑……
梅尔不知道的是，他随口的一句话和举动，在很多很多年以后依然留存并影响着世人。
